兩人來到了衚衕口，蹲在了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不一會，猴子放學了，百無聊賴的一邊走，一邊踢著石子，

　　「咦，路邊咋有兩個盲流？還帶著那麼大的包？」

　　沒等他反應過來，其中一人就竄了過來，一下子把他按在了地上。

　　「你拿啥眼神看我們？」

　　「啊，你是來子，大明，怎麼是你們啊？我還以為是逃荒的呢，正納悶還帶著行李？」

　　來子一聽，更不讓他起來了，好心來看他，還被鄙視了。

　　「起來吧，地上都是雪，我們回到燕京，第一個就來看你，怎麼無精打採的？」

　　看著行李，猴子突然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

　　「你們回城了？不回去了，是嗎？」

　　呃，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我們去了趟東北，所以才搞的髒兮兮的，還沒參加高考呢，怎麼可能回城？」

　　來子快人快語，猴子的臉又垮了下來，

　　「還要等到明年啊，你們去東北，也不叫上我。」

　　「出什麼事了？家裡不夠吃嗎？」

　　目前，最要命的就是餓肚子呀。

　　「誰家都不夠，我也習慣了，隻是學校太無聊了，好些老師都不見了，新來的老師講課沒意思。」

　　運動還在繼續著，更換老師很平常，

　　「我們去東北上了一趟山，弄了些藥材和野物，雖然沒叫你，還是要給你分一份的，別推辭，咱仨就你還有家，奶奶也是親的，畢竟沒少吃她老人家的東西。」

　　他拿出了兩百塊錢和二十斤糧票，塞進了猴子的手裡，

　　「走，我們去你家放了行李，找個澡堂子洗洗，這一路風餐露宿的，真成了野人。」

　　猴子囁嚅著嘴巴，終究還是接了錢，好哥們的恩義，他一輩子來還。

　　三人一進家門，侯嬸驚呆了，差點沒認出他們，周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嬸，你不認識我了？他是來子呀。」

　　「你們幹啥去了？怎麼身上都是土。」

　　「嗯，說來話長，我們這就去洗澡，大衣放在家裡，還有這皮褲，穿到澡堂子怕丟了。」

　　「行，行，待會吃了飯，嬸子給你們拾掇拾掇，對了，你們吃了飯再去，澡堂裡熱氣一熏，再餓暈了咋辦？」

　　她一邊說著，一邊趕忙進了廚房，嘴巴裡還直嚷嚷，

　　「很快呀，給你們下點挂面，可惜不太多了，先墊巴一下，等回來了再吃。」

　　挂面，在這個年代可是金貴東西，一般看病人能拿上一把兩把的，都是極好的禮物。

　　「嬸，你別做了，我們都吃過飯了，先去洗澡，要不都是土。」

　　兩人穿著裡面的襖子和薄棉褲，凍得哆哆嗦嗦的，拿著毛巾肥皂，就往門外跑，好在巷子前面有個群眾澡堂，一會就到。

　　猴子將手裡的錢塞給了他媽，隻說了一句，

　　「這是他們給咱家的，先收好了，回來再跟你細說，我也去洗澡。」

　　三人就像一陣風，來也快，去也快，要不是手上的錢，炕上的衣服，她都以為是幻覺。

　　「你怎麼呆在這裡？咦，炕上是誰的東西？」

　　侯奶奶挎著個籃子回來了，裡面是撿的煤核。

　　「娘，不讓你去，就偏不聽話，瞧瞧這手都凍成冰了，快去炕上捂捂。」

　　她趕忙將老太太扶上了炕，才跟她解釋，

　　「這是大明和來子的東西，兩人也不知去了哪裡，弄得跟個泥猴似的，喲，這還是皮大衣呢，面上都是土，不行，我先去撣一撣，不穿該凍著了。

　　她忙亂的不行，不知幹啥好了，老太太眼尖，看她右手緊緊的攥著，

　　「你手裡拿的啥？放下再去呀，」

　　「哎，瞧我，都魔怔了，娘，這是小亮給我的，急急忙忙的，出去前就說是大明和來子給他的，不是，是給咱家的，讓我收著。」

　　老太太到底見識多，聽了這話，忙接過去數了數，數額是真不小啊，頂上兒子大半年的工資了，還有二十斤糧票，這份禮在如今，那可了不得！

　　她一句話沒說，翻看了兩個孩子的外衣，又看了看他們的包，

　　「他們這是從山裡回來的，你瞅瞅這衣服和包上的泥，顏色不是咱這裡的。」

　　「是呢，咱們這裡的土沒有這麼黑。」

　　「這錢先收好，這倆孩子是真仁義，幫咱也不是一兩次了，可憐家裡都是那樣的，得不了長輩的濟，以後你就把他們當兒子待吧，咱小亮孤單，老天又給他送了倆兄弟。」

　　侯嬸的眼眶也紅了，雖說頭胎就給老侯家生了孫子，可肚子還是不爭氣，後面倆都是閨女，就隻有這棵獨苗，可沒想到，他這麼有福氣，愣是給自己找了倆兄弟，都是好孩子啊。

　　「娘，我先把衣服拾掇乾淨，家裡還有一塊鹹肉，你幫我切了吧，咱做點片湯，孩子們洗完澡，肚子肯定餓。」

　　因為複合面太糟，根本擀不了麵條，這是要用存了很久的白面。

　　「行，你先去刷衣裳，我這就去切肉，那點白面都做了，夠他們吃就行。」

　　三人去了澡堂，賣票的大嬸認識猴子，

　　「喲，小亮啊，你上哪揀了倆盲流，你媽知道不？」

　　「翠芬嬸子，他們是我同學，才不是盲流，就是上山弄髒了衣服。」

　　周明面無表情往桌面上一拍，正好是三張票的錢，不就是髒了點嘛，剛才烤鴨店的都沒說啥，他是忘了，那是一進去就露了富，才沒有被另眼看待。

　　三人脫了衣服，拿著毛巾和肥皂，去了熱氣騰騰的大池子，可能正好是飯口，池子裡隻有他們仨，

　　「艾瑪，太舒服了，你是不知道啊，這次去東北，可把我倆給凍壞了，一下火車，我這臉就僵了，要不是穿著皮大衣，肯定就成了冰棍。」

　　來子感慨萬千，兩人也不瞞著他，說起了山裡的故事，猴子聽的入迷，知道除了野物，還找到了人蔘，真心替他們高興。

　　「真是太好了，來子也不用發愁了，有了這些錢，別說學費，一輩子都夠吃了。」

　　「瞧瞧你這出息？才這麼點錢，怎麼可能過一輩子，明天我去藥店問問，咱們還有大頭沒賣呢。」

　　那棵參王，雖然他不賣，可錢必須拿出來，有人家來子一半呢。

　　「那些寶石就先放著，現在也賣不上價，等以後出手，我再給你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