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周圍不少人都投去目光,彷彿連空氣都察覺到了他話語間暗藏的鋒芒。
雲語嫣原本隨意靠著椅背,見狀突然坐直身子,裙擺上精緻的蕾絲花邊隨著這大幅度的動作輕輕顫動。
她迅速從身旁那小巧精緻的手包裡摸出便簽紙,又抽出一支鋼筆。
鋼筆尖在紙面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清脆悅耳。
「我把手機號給你。要是這小子敢找你麻煩,別硬撐,提雲家的名號,給我打電話。楊家勢力再大,我雲家也不是好惹的!」
她將寫好號碼的便簽紙推到肖晨面前時,指甲上精心鑲嵌的碎鑽在餐廳暖黃的燈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像是要把這份承諾都鍍上一層堅硬的鎧甲,給予肖晨十足的底氣。
肖晨望著那張寫滿字跡的便簽紙,指尖懸在半空,一時間竟有些遲疑,遲遲沒有落下。
此時,中央空調送出的冷風輕輕拂過他的脖頸,帶來絲絲涼意,卻怎麼也抵不過心口泛起的那股暖意。
眼前這個出身名門的千金,在這利益交織、人心複雜的世界裡,竟願意為他這個相識不久的外人挺身而出。
「行,要真有那麼一天,肯定得麻煩你幫忙。」
他可是連神諭門都能輕鬆搞定的強者,楊家這種世俗豪門,哪能入得了他的眼啊。
不過雲語嫣這份真心實意,就跟冬天裡的暖陽似的,讓人心裡暖乎乎的。
肖晨也不可能直接拒絕吧。
他最終接過便簽紙時,指腹不經意擦過雲語嫣的指尖,那觸感輕柔得如同羽毛掠過平靜的水面,轉瞬即逝,卻在兩人之間悄然盪開一圈微妙的漣漪。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天色漸暗,餐廳內的燈光依次亮起,暖黃的光線灑下,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溫馨又柔和。
肖晨將便簽紙小心折好,放進內袋,隨後拉上金屬拉鏈,閉合的聲響清脆利落。
他再度望向雲語嫣,看著她認真的眉眼,心中不禁感慨,忽然覺得這座長久以來被利益與算計充斥的古城,也並非全然冰冷。
至少此刻落在自己肩頭的這道目光,帶著熾熱的溫度,比那永不熄滅的聖火,還要熾熱三分,讓他在這紛繁世間,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溫暖與善意。
……
「這混蛋怎麼會出現在古城?」楊雄的嘶吼聲,恰似驚雷,在這密閉的車廂內轟然炸開,驚得空氣中的塵埃都瑟瑟發抖。
他整個人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巨力重重擊倒,癱坐在駕駛座上,恰似一隻被拔去羽毛的飛鳥,渾身的力氣仿若被一隻貪婪的大手瞬間抽幹。
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猶如猙獰的鐵鉗,死死地攥著方向盤,青筋如同一條條蓄勢待發的青色蟒蛇,在蒼白如紙的皮膚下瘋狂地扭動、暴起。
他的臉色,先是白得仿若寒冬臘月裡那冰冷刺骨、毫無生機的寒霜,轉瞬之間,又因極度的憤怒,漲得猶如燃燒的烈火,紅得近乎詭異。
眼底,布滿了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皿絲,恰似被一場狂暴無比的颶風無情撕裂的破舊蛛網,透著一股令人膽寒、近乎癲狂的狠厲勁兒,「真以為比我強就能在這地界橫著走?竟敢追到我的地盤撒野!」
車載香薰散發出的檀木味,本應如溫柔的春風,舒緩人們緊繃的神經,可此刻,卻與楊雄那粗重得仿若拉風箱般的喘息聲緊緊交織纏繞在一起。
在這狹小逼仄的車廂裡,它們如同兩隻狡黠的惡魔,凝集成一團壓抑黏稠、令人窒息的濃霧,沉沉地壓在人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楊雄的兇膛,劇烈地起伏著,猶如洶湧澎湃、波濤洶湧的海面,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嘶吼,那聲音,恰似一頭被困在絕境中的猛獸,正積蓄著最後的力量,準備隨時發起緻命一擊。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後視鏡,鏡中的自己,狼狽得如同一隻喪家之犬。
髮絲淩亂不堪,像一堆雜亂無章的枯草,毫無生氣地貼在額頭上,還沾著不知究竟是汗水,還是酒水的可疑痕迹。
歪斜的領帶,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那歪斜得近乎滑稽的角度,彷彿是命運無情的嘲諷,正肆意地嘲笑著他此刻的落魄與狼狽。
這副模樣,與平日裡那個在古城商圈裡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楊家三少,簡直判若兩人,猶如天壤之別。
記憶,恰似一道決堤的洶湧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
商場裡,自己驚慌失措、屁滾尿流逃竄的畫面,如同一場揮之不去的恐怖噩夢,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不斷回放,每一次回放,都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刃,狠狠地在他的心上劃下一道皿痕。
他彷彿又真切地看到了周圍人那一道道目光,有的滿是震驚,有的則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那些目光,猶如無數根尖銳無比的鋼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他的皮膚上,讓他疼得渾身顫抖,卻又無處可逃。
身為古城楊家精心雕琢、重點培養的核心子弟,平日裡出入各種場合,向來都是前呼後擁,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尊崇待遇,何時曾遭受過這般奇恥大辱,這般將尊嚴狠狠踩在腳下的羞辱?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而鑽心的疼痛瞬間傳來,在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狀的皿痕,猩紅的皿珠,如同倔強的生命,緩緩滲出。
他低聲咒罵著,聲音裡飽含著無盡的不甘與濃烈得化不開的怨恨:「我楊家,高手如雲,強者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還怕收拾不了你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無名之輩?」
說著,他一把抓起一旁的礦泉水瓶,動作粗魯而急切,仰頭便灌下半瓶。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洶湧而下,可他內心深處的燥熱與慌亂,卻如熊熊燃燒的烈火,絲毫未減。
急促的心跳聲,在耳畔瘋狂轟鳴,恰似戰場上那密集而急促的擂鼓,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膜生疼,也震得他心煩意亂。
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咽下最後一口水,楊雄的目光,漸漸聚焦在儀錶盤那散發著微弱熒光的數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