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狂風驟起,院中百年銀杏的枝葉瘋狂搖曳,驚起滿樹棲鳥。
那道挺拔的身影在暮色中化作流光,衣袍翻卷如垂天之雲,轉瞬便消失在蒼茫天際。
「這……」沈強踉蹌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廊柱上。
他仰著頭,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飛……飛走了?」
沈火手中的茶盞終於徹底碎裂,瓷片紮進掌心滲出鮮皿。這位在商海沉浮數十年的老狐狸此刻渾身顫抖,渾濁的眼中倒映著漸漸消散的雲痕,喃喃道:「淩空虛度……這是傳說中的陸地神仙啊……」
晚風送來遠處寺廟的鐘聲,驚醒了呆若木雞的沈強。
年輕人機械地轉動脖頸,看見父親正用染皿的手從懷中取出鎏金煙鬥,點火時打火機咔噠響了七八次才燃起微弱的火苗。
「小子……」沈火深深吸了口煙,白霧從鼻孔噴出時帶著明顯的顫抖,「現在明白為何要拿出每年十萬下品靈石了吧?」
煙鬥在暮色中明滅不定,照亮他複雜的表情:「那可是咱們礦脈七成的產出啊……」
沈強突然腿軟跪地,青石闆上頓時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他想起三日前自己還暗中嘲笑父親老糊塗,此刻卻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方才那道破空而去的身影,分明就是古籍記載中「朝遊北海暮蒼梧」的神仙之流!
「爹……」沈強聲音嘶啞,指甲深深摳進石闆縫隙,「這位肖神醫……到底什麼來頭?」
沈火沒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肖晨消失的方向,他哪裡知道肖晨是什麼人,他隻知道,以他的實力,在肖晨面前就跟個小孩一樣無助。
而他以前可是自詡在東部大區無敵的存在啊。
真特麼可笑。
「記住……」沈火轉身時,朝陽將他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有些存在,能遇見便是我們十世修來的造化。」
狂風卷著銀杏葉掠過父子二人之間,那片金黃的葉子在陽光下旋轉飛舞,最終輕輕落在沈強顫抖的掌心裡。
沈強突然意識到,這片看似普通的落葉上,竟殘留著令掌心刺痛的鋒銳氣息。
肖晨的腳步在高鐵站站台上輕輕一頓,深灰色運動鞋底與冰冷的金屬地面接觸時,帶起一聲細微的輕響。
四月的陽光斜斜穿過穹頂玻璃,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投下細碎光影,隨即穩穩地落了地。
他擡手將黑色雙肩包往上提了提,環顧四周,站台廣播正用標準的播音腔播報著下一趟列車的信息,人群如潮水般在檢票口湧動。
正打算邁步離開,去往自己的目的地,卻忽然被一道和煦的聲音叫住。
那聲音像初春融雪後的溪流,帶著幾分溫潤的質感,卻又因急切而微微發顫:「肖先生,請留步!」
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與尊敬,肖晨循聲望去,隻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快步向他走來。
老者身著藏青色唐裝,盤扣一絲不苟地扣到脖頸,腕間一串暗紅色的佛珠隨著步伐輕晃。
在他身後,還緊緊跟著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紮著兩個羊角辮,發梢系著鮮亮的紅頭繩。
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好奇與喜悅的光芒,粉色公主裙隨著跑動揚起輕盈的弧度,手裡還攥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摺紙千紙鶴。
肖晨定睛一看,記憶瞬間被拉回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泥濘的巷道裡,神諭門的黑袍人舉著寒光閃閃的匕首步步緊逼,而眼前這個小丫頭正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他當時不過是路過順手相助,用一記簡單的風系法術擊退了歹徒,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熙熙攘攘的高鐵站重逢。
「兩位好!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肖晨微笑著問道,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親切。
他特意蹲下身,與小丫頭平視,露出溫和的笑容,逗得小姑娘臉頰泛起兩團紅暈,躲到老者身後偷偷張望。
老者慈祥地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盛滿歲月沉澱的善意。
他從身旁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雙手遞給肖晨,指節上布滿老繭,卻依舊握得穩穩噹噹:「肖先生,那日你幫了我孫女,我們卻並未有機會好好感謝你。我本來是打算在你被神諭門為難時出手相助的,可誰想到肖先生你比老夫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得多啊!」
老者說話時,小丫頭探出腦袋,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崇拜,悄悄豎起了大拇指。
肖晨接過背包,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好奇。
他輕輕打開背包,隻見裡面整齊地擺放著四樣東西:一個錦盒,盒面用金線綉著騰雲駕霧的祥龍,邊角處還鑲嵌著細碎的夜明珠,在光線折射下泛著幽幽熒光;
一本書,皮質封面用金色的絲線綉著《九霄玄功》,字體遒勁有力,指尖觸碰到封皮時,隱隱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似乎是一本不凡的秘籍;
一封書信,素白的信封上寫著肖晨的名字,字跡娟秀,透著一股溫婉之氣,連信封邊緣都用花青墨水勾勒著雅緻的蘭草圖案;
一個錦囊,錦囊小巧精緻,上面綉著祥雲圖案,入手帶著溫熱的觸感,似乎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肖晨正想擡頭向老者表達感謝,卻發現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剛才還喧鬧的站台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周圍人群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
那老者和小丫頭彷彿融入了茫茫人海之中,連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
站台電子屏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遠處傳來列車進站的鳴笛聲,卻像是隔著層毛玻璃般不真切。
「高手啊!」肖晨不禁感嘆一聲。
他深知,能夠如此悄無聲息地離開,絕非普通人所能為。
一陣微風拂過,捲起地上一張廢票,他這才驚覺周圍的人流又恢復了正常的喧鬧。
他笑了笑,並沒有動用魂力去搜索老者的蹤跡。
在他看來,既然人家已經選擇離開,那就沒有必要去打擾這份寧靜與和諧。
他走到候車椅旁坐下,輕輕打開了那封信,信紙上的字跡清晰而有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