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楊疤子帶著兩個五大三粗的鄰居風風火火趕回來。

　　四人圍到豬身旁，紮穩馬步，齊聲喊著號子：

　　「一二，擡！」

　　費了老勁兒了，總算是把這頭大炮卵子穩穩噹噹從驢車上挪了下來。

　　那倆鄰居也是熱心腸，見活兒還沒完，索性留下來搭把手，跟著楊疤子一道，將剩餘野豬逐一過秤。

　　七頭野豬挨個過秤，六頭亞成年的，剔除內臟下水後，每頭都實打實二百斤左右。

　　最大那頭公野豬更是定的上兩隻亞成的野豬了，一稱，不多不少，四百斤整。

　　趙小五瞧著秤杆子，心裡默算一番，七頭野豬加起來一千六百斤冒個頭。

　　多那一斤兩斤的，他也沒打算較真兒，大手一揮：

　　「楊哥，就按一千六百斤算，別啰嗦那些零頭了。」

　　楊疤子一聽，眼睛瞬間放光，心裡暗喜，臉上堆滿笑意。

　　忙不疊應了一聲，跟撿著大便宜似的，麻溜兒掏出紙筆，埋頭算起賬來。

　　隻見他眉頭緊鎖，嘴裡念念有詞，鉛筆在紙上寫著，折騰了好一陣子，還沒算出個所以然。

　　趙小五在旁抱臂而立，心裡早就算得門兒清，等得有些不耐煩，出聲提醒道：

　　「楊哥，應該是1360塊錢，你看看對不？」

　　楊疤子愣了一下，擡頭瞅了瞅趙小五，又低頭核對著賬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拍大腿：

　　「哎呀，小五啊，還得是你！腦瓜靈光，這算術能力，老哥我自愧不如！」

　　嘴上雖是誇得天花亂墜，可趙小五卻沒漏看他眼神裡一閃而過的心疼勁兒。

　　趙小五心裡不禁冷笑：

　　「你楊疤子平日裡佔了多少便宜，這點錢就肉疼了？少在這兒裝模作樣！」

　　他也懶得理會楊疤子，反正隻要錢能穩穩噹噹落進自己口袋，楊疤子啥臉色，跟他可沒半毛錢關係。

　　橫豎這買賣楊疤子指定不虧，何必在這兒惺惺作態。

　　楊疤子算完賬了，腳下卻磨磨蹭蹭的。

　　一步三回頭，那副不情願的模樣彷彿每走一步都在割他的肉似的，好半天才挪進屋裡去拿錢。

　　趙小五也算是看出來了，楊疤子這是又捨不得了。

　　他站在院子裡，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四周，心裡對楊疤子這副做派非常不以為然，卻也沒說什麼，隻是耐心等著。

　　不多會兒，楊疤子慢悠悠地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緊緊攥著一摞錢。

　　他先是幾步走到趙小五跟前，臉上堆起笑容，把錢遞向趙小五，嘴裡客氣著說道：

　　「小五兄弟，你可得仔細數數看這錢對不對，咱這買賣得做得明明白白的，可不能有啥差錯。」

　　說著，也不等趙小五回應，便轉身走到那頭大公野豬身旁。

　　他手裡拿著一把割肉的木柄尖刀，俯下身，在野豬肚皮那位置。

　　手法嫻熟地切了兩刀，動作乾淨利落，割下兩條肉來。

　　趙小五擡眼望去，仔細瞧了瞧那兩條肉，心裡估量著，每條肉看著也就一斤左右的分量。

　　窄窄細細的，顯得楊疤子很是摳摳搜搜的。

　　不過在這大熱天裡，有肉吃也是挺好的事兒了。

　　楊疤子拿著割下來的兩條肉，滿臉笑意地分別遞給那兩個過來幫忙的鄰居，熱情地說道：

　　「哎呀，今兒個可多虧了你們二位幫忙啊，要不是你們，我和小五兄弟還真弄不動這大傢夥呢。」

　　「這點肉不算多，拿回去嘗嘗鮮，就當是老哥我的一點心意了。」

　　那兩個鄰居先是一愣，顯然沒料到還有這等好事。

　　臉上瞬間堆滿驚喜與感激，忙不疊地接過肉，嘴裡連連道謝：

　　「楊哥，你這太客氣了，咱就是搭把手的事兒，哪能還拿你東西呀，真是太感謝了！」

　　在他們看來，不過就是臨時過來出了點力氣，前後也就這麼一小會兒工夫，就能各得一條肉，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等兩個鄰居歡歡喜喜地走了之後，趙小五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始數錢。

　　楊疤子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心裡暗暗點頭，暗自想著：

　　「趙小五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心眼倒是越來越多了。瞧瞧這做派，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露財，這方面考慮得還挺周全，是個謹慎的主兒啊。」

　　趙小五手指靈活地撚著錢，一張一張仔細數著，1360塊錢，也就是136張十塊的大團結。

　　雖說數目不算小，但好在都是十塊的整錢，倒也不難數。

　　不多會兒，趙小五就數完了，確認數目無誤後，他把錢小心地收進懷裡，沖著楊疤子拱拱手，說道：

　　「楊哥，那我就先走了，以後再照顧你的買賣。」

　　楊疤子笑著擺擺手，嘴上說著：

　　「小五兄弟，客氣啥，以後有好貨可別忘了再來找老哥我啊。」

　　說著，便擡腳準備送趙小五齣門。

　　哪曾想，剛走到門口的趙小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扭過頭來，目光看向楊疤子，眼中透著幾分探尋，開口說道：

　　「對了，楊哥，我今兒個在山上轉悠的時候，瞧見了幾頭狍子和香獐子。」

　　「那些傢夥看著挺肥實的，我尋思著明天再上山去碰碰運氣，打幾隻回來。」

　　「就是不知道楊哥你這兒，狍子和獐子現在都是個啥價呀？」

　　他這心裡打著小算盤，提前問問價格，也好心裡有個數，看看這狍子和獐子要不要送到楊疤子這兒來。

　　楊疤子聽了趙小五的話，嘴角微微抽搐，臉上神色瞬間變得極為複雜，苦笑著搖頭道：

　　「小五兄弟啊，不是老哥我不想收，實在是這事兒趕得太急了。」

　　「你瞅瞅這天，熱得像蒸籠似的，這野豬肉多放一會兒都得發臭變質。」

　　「我待會兒就得火燒眉毛地往市裡趕，找輛卡車把這些野豬肉趕緊拉走，一刻都耽擱不得。」

　　「今晚和明天吶，我估摸都得在市裡忙活著做買賣，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折回來。」

　　「就算後天在家，可這事兒也說不準，萬一市裡還有啥首尾要處理，指不定還得滯留呢。」

　　趙小五微微頷首，臉上倒也沒顯露出太多失望之色，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楊哥，我明白你的難處，這生意場上的事兒，時間就是金錢嘛。

　　你就先給我透個底，說說價兒，我心裡好有個譜。

　　後天要是瞅準了機會，我再上山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獵到幾隻，也不枉費我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