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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池金鱗卷 第四十章 父與子

女俠且慢 關關公子 12624 2025-03-17 10:55

  十八年前,冬至。

  呼呼~~

  橫風掃過梁洲關外的無盡雪原,一輪彎月挂在天際盡頭,慘白月光照亮了一望無際的大地。

  荒原之間,生着一堆篝火,旁邊是油布臨時搭建的三角帳篷,木樁上拴着兩匹馬。

  兩個身着羊皮冬襖的男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一人手拿酒囊,以木棍穿着兔肉,在火上烘烤。

  對面之人,則拿着一根銀簪輕輕摩挲,身邊插着一把黑鞘老刀。

  烤着兔肉的男人,拿起酒囊灌了一大口後,口鼻吐出白霧,茫然眺望北方雪原:

  “遠峰,都找個把月了,你到底在找什麼,至少和我說一聲。”

  對面的男人,面相三十出頭,相貌頗為俊朗,名為裴遠峰,江湖上也稱鄭峰,不過這些早已成了過去。

  現在的裴遠峰,隻是個遠離江湖與俗世,漫無目的在外遊曆的邊城浪子。

  面對詢問,裴遠峰收起了銀簪,接過酒囊灌了一大口:

  “在找一樣草藥,叫雪湖花,長在天琅湖畔,冬天開花。”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楊朝在邊關混迹十多年,就沒聽說過關外有這種東西。就算有,天琅湖北邊聽說在打仗,兵荒馬亂的,就咱倆這三腳貓武藝,過去就得被拉壯丁……”

  三十出頭的楊朝,獨自唠叨了片刻,見裴遠峰不說話,又好奇道:

  “遠峰,我看你長得細皮嫩肉,還識字會寫對聯,像是城裡的富家子,怎麼想不開,跑來這窮鄉僻壤混迹?”

  “我是家裡老二,想繼承家業,當爹的不給,不服氣吵了一架。本想着出人頭地再回去,混着混着,就沒臉回去了。”

  “這有啥沒臉回去的。混不出名堂,知道自己斤兩了,老實巴交回去當二叔,幫大哥打理家業,伱不還是家裡二把手……”

  轟隆隆……

  正說話間,雪原之上傳來轟鳴,遙遙聽去,猶如悶雷滾滾。

  楊朝把烤好的兔肉遞給裴遠峰,而後趴在雪地上,耳朵貼着地面:

  “好像是北梁邊軍……估計又要打仗了,快走吧……”

  裴遠峰從身側拔出螭龍環首刀,解開缰繩翻身上馬,往北方眺望一眼:

  “你先入關,我再找找看。”

  “那你可得當心,别和北梁兵撞上……駕——”

  蹄哒蹄哒——

  裴遠峰目送楊朝遠去後,騎着馬繼續朝着北方行進,走出不過半裡,就瞧見雪原盡頭出現了兵荒馬亂的戰場,喊殺聲震天。

  裴遠峰提刀坐在馬上眺望,并未靠近,繞過兩軍接敵的區域,繼續朝天琅湖行進。

  但走出幾裡路後,卻聽到雪原中傳來隐隐啼哭聲:

  “嗚哇——”

  裴遠峰稍作遲疑,駕馬順着聲音來到雪原一處山丘後,卻見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在冰雪中緩慢行進。

  拉扯的馬匹中十餘箭,車廂上亦是如此,破破爛爛的車廂前方挂着幡子,上面隐隐可見一個部族的古老徽記,啼哭聲從其中傳來:

  “嗚哇——”

  裴遠峰快步來到馬車跟前,挑開車簾查看,卻見車廂裡躺着個仆人打扮的人,背上插着箭矢,靠在車廂角落已經氣絕。

  而仆人懷裡抱着個襁褓,裡面是個小嬰兒,正在嚎啕大哭。

  裴遠峰翻身下馬進入車廂,把嬰兒抱起來,卻見仆人身邊還放着個小包裹,裡面裝着不少玉質藥瓶。

  裴遠峰抱着嬰兒提着包裹,來到雪丘上眺望,荒涼雪原了無人際,隻剩下遠方的戰火,逐漸往此地蔓延……

  ——

  不久後,梁洲邊塞,紅河鎮。

  老舊城鎮被厚重雪被覆蓋,到了夜間沒有半點人迹,鎮子邊角的一個小镖局裡,卻能聽到一道啼哭聲。

  “嗚哇——”

  镖局的後院廂房裡,亮着昏黃燈火。

  楊朝端着碗熱羊奶,站在桌子跟前,不停念叨:

  “小祖宗,你别嚎了,來來來喝奶……”

  裴遠峰提來熱水,倒進水盆裡,用手試了試水溫,而後把玉質藥瓶打開,倒了幾滴在其中:

  “這小子身體好像有毛病,不用這藥泡着,就一直哭;讓鎮上的郎中瞧,也看不出這是什麼藥,不知道能活多久……”

  楊朝端着奶碗,往寶寶嘴裡喂:

  “我看這娃兒長得挺壯實,那估計是養身體的藥,泡着舒服才不哭。”

  裴遠峰待喂完後,把小娃娃抱起來,放在溫水之中。

  楊朝站在跟前打量,瞧見小娃娃不哭不鬧,還左右打量,笑道:

  “這娃娃看着就聰明,雀雀也大,長大不得了。這也沒見爹娘過來找,以後怕是得養着了,是不是得給他取個名字?

  “是得取一個,叫什麼?”

  “嗯……要不以後當我楊家人,跟我姓楊,名字嗎……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以後就叫楊重新,重新開始……”

  “嗚哇——”

  “嘿?還不喜歡?那你想叫啥……楊大鳥?”

  “哭聲這麼響亮,晚上吵的人睡不着,就叫驚堂吧……”

  裴遠峰轉眼看向遙遙的北方,想了想又開口道:

  “夜驚堂。”

  “夜驚堂……不錯……”

  ——

  四年後,年關。

  紅河鎮的小镖局裡,因為多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娃娃,原本隻有死氣沉沉的氣氛,活躍了許多。

  養娃是個精細活,也燒錢,為此以前常年在外奔波的裴遠峰安定了下來,把心思全放在了镖局的生意上,又招攬了七八個镖師。

  年關時分,十餘人都聚在镖局裡吃着年夜飯,隔壁的林嫂,背着剛滿一歲的小六子,在廚房裡做着飯菜,而剛四歲的少東家,則站在背後,手裡舉着個糖葫蘆,逗着林嫂背上的胖小子。

  “堂堂,外面在放炮仗,你不出去看看?”

  “小孩子才放炮仗……”

  “呵呵,這麼大點娃娃,說話和小大人似得……”

  而相較于逐步走上正規的镖局,擔任大東家的裴遠峰,則因為把精力全放在養子上,放棄了心中所求,一口氣散了,變得日漸消沉。

  年夜飯尚未結束,裴遠峰就獨自回到了後院,孤零零坐在屋檐下上,望着橫放于膝的螭龍環首刀發呆;沉默不過片刻,醉意便襲來,沉沉睡了過去。

  而三更半夜,镖師全部散去,整個镖局都安靜下來之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忽然驚醒了醉生夢死的裴遠峰。

  睜開眼打量,屋檐下的燈籠散發出些許微光。

  一個靈氣十足的小娃娃,腳下踩着闆凳,手裡拿着外出用的羊皮襖,搭在他身上。

  發現他醒過來,還奶聲奶氣訓了句:

  “去床上睡,凍出病了咋辦。”

  裴遠峰眨了眨眼,曾經從未感受過‘父慈’,此刻卻忽如其來的明白了什麼叫‘子孝’。

  稍作沉默後,咧嘴笑了下,擡手揉了揉小娃娃的腦袋:

  “驚堂,你想不想當高手?”

  “打打殺殺不好,鎮子口那家人,兒子就因為和人打架,被捅死了……”

  “習武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為了打打殺殺。刀在手不用,總好過遇上事情力不從心連家都保不住,我是過來人,這話你可一定得記着。”

  “哦……”

  “再者這年頭,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過的不是一般憋屈。你要是不習武,長這麼好看,以後長大了,準被鎮外的那群山大王閨女搶走,那一個個的,胳膊比你大腿粗……”

  “……”

  “呵~還知道嫌棄,更喜歡漂亮姑娘?紅河鎮這地方可沒有漂亮姑娘,世上最漂亮的姑娘,都在京城,從小衣食無憂,長得都是屁股大好生養,兇脯大奶水足……”

  “京城在哪裡?”

  “在東南方,過了清江就到了。怎麼樣?想不想習武,我教你刀法。”

  “嗯……好。”

  “哼!習武不是兒戲,去一個時辰紮馬步!”

  “诶?”

  ……

  ——

  轉眼又是四年。

  時值初夏,位于西北大戈壁上的紅河鎮,大地呈現土黃色,看不多少綠樹,也瞧不見多少行人。

  鎮子外的小河畔,被一天打三頓打了四年的夜驚堂,獨自站在齊膝蓋深的石頭灘上,用大錘砸擊小河裡的石塊,而後翻開,從石頭下撿起手指長的小魚。

  不遠處的石頭灘上,幾個鎮上的婦人在洗着衣裳,随口聊着閑話:

  “聽我男人說,現在當皇帝的是個女人,前些日子剛接班……”

  “女人也能當皇帝?”

  “女人怎麼不行?你瞧瞧油坊那家子,婆娘兇得很,半條街都罵不過,男人瘦的和雞仔一樣,那不就是女人在當家……”

  ……

  河邊上,還放着一個小竹簍,裡面點着幹草,一隻滿身灰色絨毛的醜鳥鳥,懶洋洋趴在竹簍裡,遠看去就好似一個麻球,正眼巴巴望着夜驚堂手裡用狗尾草串起來的小魚:

  “叽叽……”

  “整天就知道叽,你再長胖,小心過年被人偷去炖了……”

  “咕……”

  “嘿?”

  夜驚堂發現撿回來的小雛鳥,竟然還會回應,回過頭來,滿眼意外。

  尚未弄清所以然,一陣馬蹄聲就從遠方傳來:

  蹄哒蹄哒……

  夜驚堂擡眼看去,卻見官道的盡頭,有一匹馬從遠方跑來,往北方行進,馬匹很是雄壯威武,和镖局的尋常馬匹天壤之别。

  紅河鎮位于邊境荒涼之地,平日裡極少有外人來往,夜驚堂瞧見此景,提着小魚抱着鳥鳥,快步跑到了官道旁的小土包上打量。

  飛馳而來的人影,看起來長途奔波,卻沒有風塵仆仆,身上穿着黑白相間的幹淨衣裳,頭上帶着帷帽,看起來是個出身很好的女人,和土黃色的邊關小鎮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白衣女俠飛馳而來,即将擦肩而過時,馬匹緩慢停下步伐,馬上的白衣女子舉目四顧,而後望向了他:

  “小娃娃,天琅湖走那邊?還有多遠?”

  聲音很是輕靈,帶着股出塵于世之感。

  夜驚堂打量一眼後,并未跑下土包,隻是指向遠方:

  “前面二十裡的岔道往右走,等出關往東北方走,具體多遠我不清楚,沒去過。那裡是關外,尋常人不準出入,你去那邊做什麼?”

  “說話還挺有條理……去找一種草藥。謝了。”

  白衣女俠取出一錠銀子,丢給土包上的夜驚堂,而後就縱馬繼續往遠方飛馳。

  夜驚堂把乘人不備偷吃小魚的鳥鳥挪開,望着白衣女俠遠去的背影,有點疑惑,還沒思索兩下,腿就被刀柄敲了下。

  “嘶——”

  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的裴遠峰,臉色很不好看,嚴肅訓斥:

  “這世道不太平,遇上來曆不明的陌生人,切記不要随意打量接觸,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随手一飛镖下來,你就死了。”

  “那是個女人……”

  “一個幹幹淨淨的女人,孤身在邊關行走,身上能沒點真本事?在江湖上,這種人遠比那些渾身匪氣馬匪可怕……”

  夜驚堂覺得有道理,認真記下了這話,又問道:

  “那個女人是什麼人?”

  “看扮相應該是玉虛山的人。”

  “玉虛山……就是那個很厲害的道觀?”

  “知道的還挺多。怎麼?想娶個這樣的媳婦?”

  “我好奇問問罷了……”

  “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我還不明白?這樣的女人,沒個宗師的本事傍身,根本沒機會娶回家,你就别想了。等你長大,再練成宗師,人家早就嫁人了……”

  “我現在都打遍紅河鎮十五歲以下無敵手了,怎麼才算宗師?”

  “你差得遠。武學宗師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你腳踏實地勤學苦練,不好高骛遠,估摸三十歲能踏入宗師門檻;要是和現在這樣整天打魚遛鳥,你就等着被鎮外的山大王閨女搶去當壓寨夫人吧……”

  ……

  ——

  轉眼十年後,又是一年年關。

  邊關小鎮的镖局内,擺開了四張大桌子,十餘名镖師坐在席間把酒言歡,為首之人,是個身材頗高的年輕男子,身着黑衣,面容極為俊朗。

  毛茸茸的白色大鳥鳥,則站在凳子上,眼巴巴望着桌上的酒肉。

  已經有了白發的镖師楊朝,端着酒杯坐在身側,輕聲說着:

  “和北梁通商後,這日子過的确實舒坦了不少,镖局的生意,較之往年翻了幾倍,這女皇帝看起來還是有幾把刷子。要是沒了洪山幫、馬幫這些匪寇,這日子就真舒坦了……”

  “紅河鎮終究是小地方,周邊連個縣令都沒有,朝廷根本管不到,拿着馬匪人頭去領賞錢都得跑百十裡。想過的安穩,還得去中原。”

  “以東家的本事,去哪兒都能混出點名堂,就是以前少東家年幼,舍棄镖局産業帶着少東家去外面奔波,風險太大。現如今東家年紀也大了,身上有舊傷又整天喝酒,估計跑不動了……”

  “我都十八了,武藝比爹都好,足以當家了。我待會去勸勸,實在不行,我先去中原看看,等打下底子,再接爹過去享福……”

  “少東家是想外面的姑娘吧?”

  “唉……”

  “少東家生的這般俊俏,都十八了還是雛,都快把鎮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饞哭了,洗個澡都得提心吊膽讓鳥放哨,這日子換我我也過不下去……”

  閑談良久後,夜驚堂先行離席,來到後院。

  隻有兩人居住的後院裡,擺滿了石鎖、木樁等習武器具,因為日日勤學苦練,上面并沒有覆蓋上白雪。

  老屋的屋檐下放着張椅子,已經頭發花白的裴遠峰,如同十五年前一樣,長刀橫放于膝,靠在椅子上醒酒。

  與往日不同的是,看起來邋遢了幾分,留了一臉胡子,臉上也多了不少皺紋。

  夜驚堂暗暗歎了口氣,從屋裡取來毯子,搭在裴遠峰兇口。

  窸窸窣窣~

  細微響動傳來,裴遠峰醉醺醺睜開了昏黃老眼,看着已經不用站在凳子上,甚至需要彎腰給他搭衣裳的小娃娃,眼底閃過了一抹恍如隔世。

  “進屋睡吧,在這裡小心着涼了。”

  “習慣了……”

  裴遠峰身形坐直了幾分,示意旁邊的闆凳:

  “又過年了,這日子真快……眨眼一輩子就快過去了。”

  “大過年的,說點吉利話。我聽說江湖上的高手,正常都能活百來歲,五十歲都算正值壯年。”

  夜驚堂在跟前坐下,看向月朗星稀的夜空:

  “現在我都長大了,镖局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要不咱們去外面闖蕩?你辛苦半輩子,是該享清福了。”

  裴遠峰緩緩搖頭,畢竟他清福已經在二十歲前享受過了,老來是為年輕時的沖動魯莽贖罪。

  看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夜驚堂,裴遠峰想了想道:

  “我老了,懶得跑,你肯定是要出去闖闖,不然這輩子白活。以後準備去哪兒?到京城找媳婦?”

  夜驚堂搖了搖頭:“江湖中人,去天子腳下不是自讨沒趣。聽說澤州那邊刀客很多,我從小練刀,去那邊估計能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呵呵……”

  裴遠峰對此言絲毫不奇怪,江湖上的年輕刀客,剛剛出山的第一站,一般都是君山台。

  那是刀客的起點,也是所有刀客追尋一生的終點。

  “君山台不着急,還是先去外面見見世面的好。對了,你别往北梁跑。”

  “嗯?為什麼?”

  “這是江湖規矩,大魏江湖是故鄉,走投無路了,才會去北梁江湖當個無家可歸的浪子,想辦法重新開始。你還有路可走,現在過去闖蕩,就是斷了往後的退路。”

  “哦……是我也沒去北梁的打算,還是想去中原看看。”

  “準備什麼時候過去?”

  “初三就得送镖趟镖去沙洲,回來估計三月份了,到時候再說吧。你也出去走走吧,老待在這裡喝悶酒沒啥意思。”

  “呵呵……”

  裴遠峰搖頭一笑,沒有多言,隻是從椅子旁邊拿起酒壺,給夜驚堂倒了一碗酒:

  “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出生,過一年就長一歲,今天過後,你就十八了,以後的路,得你自己走,出去了可别給我丢人。”

  “那是自然。”

  夜驚堂端着酒碗,和裴遠峰碰了下:

  “大過年的,是不是得說兩句吉利話?”

  “嗯……萬物迎春送殘臘,一年結局在今宵。新的一年,願你小子找幾個漂亮媳婦。”

  夜驚堂滿眼笑意,稍作醞釀後,憋出來一句:

  “新年快樂!”

  裴遠峰呵呵兩聲,拿起酒碗一飲而盡,而後靠在了椅子上,看向鎮子裡沖天而起的煙火,片刻後又望向夜驚堂,眼底有深深的不舍,但也沒有半分遺憾。

  畢竟江湖也有辭舊迎新的時候,他雖然一事無成,但一個江湖客該走了路,在兒子成年之日,也算徹底走完了,接下來的路,本就該交給新人,沒什麼好遺憾的……

  ————

  新年快樂,阿關給大家拜年了,住大家心得一年健健康康、萬事如意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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