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第二進的辦公院子。

　　庾副使，以及他帶來的六名書吏；薛管事與薛家賬房先生們；秦爺爺、秦二叔夫妻、朱學微、秦小米、蘇氏、包括姜大郎，齊聚一堂，開始核算冬月大賬。

　　隻需要再算十天，且這十天的賬目都是賬房先生們算好了的，庾副使他們驗算三遍，總和沒有出入就成，很是簡單。

　　可即使再簡單，人手也多，也算到午後，才把那十天的賬目都驗算好。

　　午飯過後，三方就開始驗算一整個冬月的賬目。

　　也是要驗算三遍，因此隻是一天是完成不了的。

　　臘月初二，開始驗算第二遍，直到天黑，才驗算完成。

　　因著天色完了，隻能把分錢的事兒，放在臘月初三。

　　庾副使都快急死了，可想到朝廷能分到的銀錢，他又覺得，即使冒雪艱難回首府，也是值得的。

　　隻因，冬月，新染料·東北州的總盈利，達到了十二萬七千七百八十兩！

　　而這個冬月，因著下雪，作坊還沒上完全工，要是上夠全工，總盈利起碼能衝到十五萬兩。

　　要是再多一個作坊，總盈利還能再往上沖個一倍！

　　所以說，京畿新染料作坊衝出了二十六萬兩的盈利，確實不算離譜。

　　所以說，他建議秦家再多開一兩個新染料作坊的建議，完全是對的！

　　庾副使激動萬分，心裡已經變幻出無數場景、冒出無數的話，但他最終咬了自己舌尖一把：「啊嘶！」

　　「庾大人怎麼了？」秦爺爺關切的問。

　　庾副使擺擺手，笑道：「沒事，就是要回家過年了，有點激動，咬到了舌頭。」

　　實則是他明白，巨財惑人心，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被這巨大的盈利蠱惑得沒了理智，他才不得已咬了自己舌頭，讓自己趕緊清醒。

　　秦爺爺笑：「可不是，這快過年了，大家都興奮得很，天天聊著過年吃啥買啥呢。」

　　庾副使也笑：「我妻兒寫了信來，說我託大安車馬店送回去的羊肉極好吃，說過年主菜就吃這邊的羊肉了。」

　　庾副使確實很激動，是盤賬之時，都開始跟秦爺爺閑聊了，這可是犯忌的事兒，萬一閑聊著，賬目出錯，這幾天就是白乾。

　　急著回首府過年呢，他麾下心腹書吏是等他話頭停頓的間隙，適時地出聲打斷：「大人，冬月總盈利十二萬七千七百八十兩，朝廷佔五成，乃是六萬三千八百九十兩。」

　　停頓兩個呼吸的工夫，又道：「秦薛兩家的一成賑災獻利……」

　　薛管事道：「這事兒，東家交代了，依舊是交給布政使司，由布政使司交給朝廷存著，留著賑災時用。」

　　當初，新染料開賣時，秦家給朝廷獻利三成後，又多獻利一成，專門用做救治災民。

　　畢竟秦家逃過荒，希望有災荒時，能幫到受災的人家。

　　而如今，新染料半官營後，秦薛兩家是堅定五五分賬後，兩家再多獻一成利，留做救災用。

　　這一行徑，自然是招人恨的，尤其是聞靳解康等豪強，恨不得再派死士，滅門秦家一回。

　　奈何，皇帝喜歡啊。

　　且秦家力斬屠村悍匪與死士，又滅細作窩點後，如今除非皇帝下旨滅門，否則沒人再敢動秦薛兩家，隻能私下裡憋悶，詛咒武興帝趕緊死，然後分屍秦薛兩家。

　　秦爺爺附和：「嗯，我家也是這個意思。」

　　庾副使：「成，把這一成獻利記上。」

　　又吩咐書吏：「可以把錢箱押來了。」

　　「是。」兩名書吏離開，去庾副使的落腳處，一刻多鐘後，兩輛馬車就被布政使司的兵卒，押解到作坊，一箱箱的現銀，被兵卒搬到第二進的辦公院子來。

　　「大人。」書吏把冊子、印泥拿來給庾副使。

　　庾副使接過後，看後，簽名摁手印，確定自己收了這批現銀子……而這是新染料半官營後的一個好處。

　　時下，沒有門路，想要大批現銀、金子，那就是做夢。

　　而半官營後，隻要作坊需要，庾副使給布政使司遞申請，布政使司就會把銀子押送來。

　　是不用再薛東家冒險、拿人情，還得專門派一批武師押送，才能將現銀送到這鄉下了。

　　庾副使還挺貼心：「其中有兩箱是已經讓工坊匠人剪成碎銀子，方便作坊發工錢用。」

　　「多謝庾大人，有您在，我們秦薛兩家是省事不少。」薛管事笑道。

　　庾副使笑得更歡：「你們兩家立下大功，給你們便宜行事是應該的，要是還為難你們兩家，那還是人嗎？」

　　哈哈哈，這話說得，大傢夥都笑了。

　　很快的，大傢夥又齊齊嚴肅臉，開始分錢。

　　薛秦兩家要的都是一半銀子一半銀票，因著數量太大，是折騰到半下午，才算完事。

　　然後就是各種簽名、摁手印。

　　最後是，庾副使帶人搬走賬本……如今每個賬本都要備份六本，三方，沒方兩本留存，方便查賬。

　　好在是半官營，能從朝廷的作坊裡，便宜買到空白賬本，不然光是買空白賬本的銀錢，每月都得花不老少。

　　「本月賬目妥當，我明天一早就會啟程返首府復命，來年再會。」離開前，庾副使鄭重給秦爺爺行了一禮，道：「新年大吉。」

　　至於十二月的賬目，要等明年一月，衙門開印後，再來算了。

　　「新年大吉，來年再見。」秦爺爺笑，帶著姜大郎、秦二叔、秦小米他們，去送庾副使。

　　「庾副使，給孕婦便宜行事的事兒，你多費些心，多幫忙說幾句好話啊，積德的事情呢。」秦小米道。

　　庾副使：「……」

　　他都專門避開她的視線了，還是躲不過去。

　　可是……

　　「秦小東家，我九品啊，這事兒真不是我一個九品芝麻官說幾句好話就能成的。」

　　秦小米：「九品也是官，且你不努力拚一把，咋知道能不能成？」

　　「……」庾副使拱手行禮：「諸位，我走了，不必送。」

　　言罷，直接鑽馬車裡，讓布政使司的車夫趕緊駕車跑路。

　　秦小米看得想切一聲。

　　「小米，六婆的親侄孫女，瞧瞧這臉蛋子瘦得，定是算賬算累的，來，喝碗雞湯，六婆專門給你燉的，用了整整半扇雞呢，且咱們幾家人就你一個人有得喝，六婆連你奶都沒給喝！」秦六婆做賊一般，見庾副使走了，立馬提著食盒奔出來，給秦小米獻殷勤。

　　實則秦傢夥食好，秦小米的臉蛋子長了不少肉，帶著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正常的嬰兒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