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心裡一塞，果然還是這裡出了問題，第一次見他們時，就再三警告過了，可惜人家不聽啊。
「同志，這個事就要問他了，生產隊集體種的菜，派他們出來找銷路，也是為了廣大社員，您應該也知道，社員們一年都在土地裡勞作，雖然吃喝不愁，可手裡的現錢不多，有個頭疼腦熱，孩子上學啥的，都得花錢啊，
所以村黨支部才決定，利用一些溝溝坎坎種點菜，這個不能算做投機倒把。」
在這個年代，你不能說窮，否則很容易被上綱上線。
剛才還疾言厲色的兩個人，頓時沉默了，是啊，農民的日子誰不知道？隻要進城，一眼就能瞅出來，衣衫破舊還怯生生的，無一不在告訴你，他們的日子很苦。
「那也不能去鴿子市，你作為一名軍人，一定知道現在的形勢，」
周明趕忙點頭稱是，表示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絕對沒有觸犯過。
「既然這樣，我叫他過來，其實，抓到他時，的確啥都沒有，沒錢也沒貨，隻是剛問了兩句，就說出了你的身份，派出所一聽，還有軍人幹這事，氣的不行，這才送到了局裡。」
周明哭笑不得，這是派了個人嗎？明明是頭豬，還是一頭笨豬！
餘小軍被帶了過來，看到周明立刻大叫起來，
「是他，就是他讓我去的，你們快放了我，有事找他！」
周明像是看傻子一般看著他，
「我叫你去幹什麼？」
「你叫我自己去賣菜，不關我的事啊，是他不幫忙，人家說那地方有人買，我才去的啊，公安同志，都是他不管，我才去的鴿子市。」
「呵呵，你還知道那叫鴿子市，我第一次見你們，說沒說過那地方是違法的？絕對不能去！再說了，你是生產隊派出來的，放著堂堂正正的菜場、工廠不去，去鴿子市？你賣什麼？賣自己嗎？」
是啊，鴿子市都是即時交易，錢貨兩清的地，他什麼都不帶，去哪兒幹嘛？倆公安換了下眼神，看來，這個人還得深挖一下，原本打算讓帶回去的，現在改變了主意。
一刻鐘後，周明被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而餘小軍則被暫時收押了，人家也沒多說，隻是告訴他，畢竟是在鴿子市抓到的，有些問題還得了解了解。
周明承認，最後幾句他是故意說的，對於這種卑劣的人，不說對不起自己啊。
回到家時，王芳坐在院裡的石凳上，瞅著剛剛落地的丈夫。
「嚇我一跳，這麼晚了怎麼不睡覺呀。」
這不廢話嗎？丈夫被公安帶走了，她睡得著嗎？王芳笑笑，遞給他一杯涼茶，
「餘小軍惹的事？」
「啥時候成了女諸葛？可不就是他，好死不死跑去了鴿子市，空著手都被抓了，還想嫁禍於我，想屁吃呢，不讓他多待幾天，都對不住他的壞心。」
周明接過茶杯，咕嘟咕嘟一飲而盡，說了半天話，還真是渴了，
「去洗洗吧，明兒記得給大伯打電話，別讓他以為人在你這呢。」
對於幫助村裡，王芳從來不打絆子，可不代表她不生氣，都什麼人啊？不光管吃管喝，還得管背鍋呀。
看著媳婦黑了臉，周明蔫蔫地去了廚房，大鍋裡果然溫著水。
大伯接到電話，鼻子也差點氣歪了，這個餘小軍能說會道，見人不怯，還以為是個能幹的，雖然小明話裡話外提了幾嘴，可他和書記都沒重視，這下好了，不光自己進了局子，還差點連累小明。
「他身上沒啥錢，問題不算大，估計待幾天就回去了，不過，現在天熱了，蘑菇長的也快，你們得趕緊再找兩個人多跑跑才成，我們單位現在管的很嚴，基本沒時間出來。」
大伯一肚子歉意，連忙表示自己想辦法，掛了周明的電話後，連書記叫他都沒聽見。
「怎麼了？小明說啥了？」
第一個接電話的是會計，以為又來了好事，顛顛地跑去告訴了書記，等隊長報喜呢。
「餘小軍那兔崽子，自己跑到鴿子市去，還跟公安說是小明讓他去的，他一個軍人被抓到公安局，都是我們連累了他。」
「啊，那小子吃了豹子膽了，竟敢跑到燕京的鴿子市，我的天爺呀，」
書記一下子跳了起來，看著大伯比鍋底還黑的臉，又小心地坐了下來，
「他，他現在在哪？」
「公安局呀，還能在哪？說是投機倒把，你我天天去公社開會，應該知道這分量，小明說幸虧他沒錢也沒貨，估計關幾天就放了。」
幸好沒有實錘。
「活該，讓他去受受罪，看下次還敢不？」
「還有下次，我可說好了，這銷售員說啥也不能要他了，王勇看著還踏實，這幾天跑來好幾家，都是附近鎮子的飯館，雖然要的量不大，可也比沒有強。」
「要不，就讓劉翠去吧，我這也是舉賢不避親，她雖然是你的兒媳，可說話做事很讓人放心，至於你家的活，我看嫂子忙得過來。」
大伯吸了幾口煙，終於下了決心，早前不讓她去，並不是家裡離不開，主要是怕人說閑話，光是負責種蘑菇，風言風語就很多了，這幾天他也是急壞了，如果不能及時賣出去，損失太大了。
「行，叫她過來吧，還有王勇，餘小軍的事，咱們要吸取教訓，這次要立立規矩，尤其是原則問題，都得一條條列出來，讓他們按上手印。」
這是周明給出的點子，銷售在外，給的自由多了，難免會犯錯誤，可要是綁的太緊，任務又完不成，這個度很難把握，書記和隊長根本不懂，有了條約就好管理了。
劉翠正在蘑菇屋幹活，聽說公爹找她，還以為有事讓她去呢，因為崗位在隊部，也經常跑個腿啥的。
「爹，您找我？」
「坐下吧，聽書記說。」
大伯一臉的嚴肅，指了指王勇，示意他們坐在一起，
「叫你們兩個來，有個事要宣布一下，從現在開始，咱們向紅小隊的銷售，就是你們兩個了，這裡有一個章程，你們先看看，看完按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