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也沒多說，孫大哥能想到他，也可能實在沒轍了，屋子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鬍子拉碴的，女同志的頭髮也貼在了腦門子上。
「別，看資料多慢呀，你們正常開會，我跟來子先旁聽。」
很多東西，資料上並不會寫的太明白，還是聽他們討論更加直觀。
「行，你跟來子先聽著，有不明白的，我再給你們解釋，這件案子民憤極大，又是發生在過年前後，破壞了社會的穩定，上面很重視。」
是啊，敵人亡我之心不死，而老百姓不過求個平安順遂，如果安全得不到保證，肯定會人心惶惶的。
一個會議下來，周明基本弄明白了，隨著回城知青的增多，無業青年的數量也急劇增加，有些是回來的，有些是各種原因賴著不走的，這些人魚龍混雜，又是皿氣方剛的年齡，便時時惹出一些事端，打架鬥毆還算是小的，入戶偷盜和攔路搶劫也多了起來。
年前便發生了多起搶劫事件，最為嚴重的就是初一的搶劫殺人案，還有初二的入宅搶劫殺人案，雖然抓住了幾個嘍啰，大部分都跑了。
「最為可怕的是，那幾個嘍啰都是當街招來的，並不清楚他們的底細，甚至連樣貌都不太清楚，就跟著幹了。」
這該是多麼的愚昧呀，隻為了一句分錢，就敢跟著殺人。
「大哥，我能見見那幾個嗎？」
雖然還有別的線索，可這幾人很關鍵，孫大哥毫不猶豫，帶著他們去了審訊室，為了保險起見，暫時都沒移交到看守所。
他們都是那條街上的人，所以才被臨時拉去了，案子就發生在背巷裡面。
這幾人並沒有分開關押，這在後世幾乎是不存在的，可見目前的刑偵手段並不多。
他在窗口看了一會，指著其中一個人說到，
「我要單獨見那個人，看起來隻有十五六的。」
雖說年紀小好騙，可他看中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雙兇狠的眼神，再結合他的年齡，非常有意思。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天然惡？
「行，不過，審訊必須兩人以上，這是規定。」
周明點了點錢來，這不都帶著呢，
犯人叫方雄，因為犯的是重案，除了手銬還帶著腳鐐，提他的公安說，這小子兇得很，抓的時候傷了好幾個。
「沒事，我們不怕。」
這是善意的提醒，周明笑著說道。
今時今日，別說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就是猛獸也傷不了他，錢來的身手也很了得。
方雄斜眼看了他們一眼，壓根不帶回答問題的，雖然關了三天，性子還沒磨下去。
「呵呵，你很相信人嘛，他能給你什麼？就給人賣命！」
「能幫我報仇！」
果然沒看錯，這傢夥有故事啊，
「報仇？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竟然指望這樣的人，沒有絕對的好處，他會幫你報仇？」
對方脖子一梗，根本聽不進去，
「今天正好沒事，就聽你說說吧，有啥仇怨，為什麼不報公安？」
這時候，人們的法律意識很薄弱，除非重大案件，一般糾紛都是私下解決，
「報了，他們不管，說是我爸是自殺的，」
哦，原來是殺父之仇，這就難怪了，這孩子大概也是病急亂投醫，可能是周明的態度很溫和，一句句的倒給他問了出來，
「你父親的確是自殺的，雖然是因為對方的行為，可他不應該如此軟弱，現在是新社會，有地方去說理，可你加入這個團夥，有沒有想過，你媽和妹妹怎麼辦？」
原來，他家住在一個大雜院，隻有一間房，他和妹妹長大後，方爸就想蓋間小屋，他家前面正好有塊空地，沒成想，鄰居也瞄上了這塊地方，那家有三個兒子，還都成年了，直接就蓋到了他家窗戶邊，方雄的爸想不開跳河自殺了。
那日在街上，他看到團夥在打人，一衝動就過去問，如果他也加入，能不能幫他去打人，沒想到人家一口答應了。
「大哥說了，幹完這幾票大的，就幫我報仇，哼，別看我進來了，可啥都不會說的。」
錢來像看傻子一般看著他，真想狠狠揍一頓，一家子孬種啊，有了惡鄰不抗爭，父子倆都走了歪路。
「你爹為啥不找街道辦，再不濟，房管所也行啊，就看著人家堵窗戶？」
「你咋知道沒找，人家根本不管。」
方雄恨恨的說到，他爸為了阻止蓋房，硬生生挨了一頓毒打，死的時候傷都沒好，每每一想起來，他的心都能擰成一團。
周明無語了，社會上的不公處處可見，大部分人都忍了下來，也有方父這種慘劇，無力感又一次竄了上來，
「街道幹部不作為，還可以向上反應，可你爸不該如此軟弱，他的死人家在乎嗎？卻將傷痛留給了你們，用腦子想想，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應該嗎？你現在走了歪路，你的仇人們怕是更高興了。」
方雄終於流下了眼淚，周明嘆了一口氣，
「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奮發圖強，讓自己強大起來，想辦法揭發他們的惡行，報仇不分早晚。」
雖然大雜院蓋小房的比比皆是，可原則上都是挨著自家，這堵著鄰居的還是很少見的。
看他態度軟了下來，錢來趕緊曉以利害，以母親和妹妹來說服他，終於聽到了一些線索，
「我聽他們說，幹完這幾票就回馬鎮，我猜，他們都是馬鎮人。」
「他們當著你的面說的？」
「不是，我那會想去求老大，就悄悄過去了，他們沒看見我，後來我一害怕，又悄悄走了。」
所謂的一害怕，就是看到了殺人的場面，據那幾個交代，當初他們都不在現場。
周明火速將消息傳給了孫大哥，不一會，來人叫他們過去。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立功行為，不會判的太重，你媽和妹妹也有依靠。」
他雖然走錯了路，對家人卻很好。
「已經查清楚了，這個馬鎮在冀省，現在馬上過去。」
嗯，最好借單位的車，開著警車去，很容易打草驚蛇，如果方雄說的沒錯，這個團夥都是那地方的人，這個馬鎮問題就大了，肯定會有通風報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