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這位是海城人，典型的小男人做派，平日喜歡說個八卦，
「是啊，剛修好的，」
周明乾巴巴的說道，趕緊騎上車子就跑了。
到了辦公樓才發現，今天他是第一個到的，便去水房拿了拖把，打算幹點活，平日都是踩點上班，衛生早有人做了，也有點不好意思。
他仔仔細細拖了走廊和樓梯，涮拖把時，技術科的老張來了，看到他嚇了一跳，
「哎喲，周代表呀，怎麼能讓你搞衛生？快給我吧，」
「看你說的，我怎麼不能幹？」
周明賣力的上下墩著拖布，將髒水都擠了出去，
「哎，周代表啊，我想打聽個事，」
她突然湊到了周明近前，嚇了他一跳，
「什麼事，你直說就是。」
「那個呀，大集體招工真的不要年紀大的？我婆婆其實才四十多歲，她身體很好，絕對能勝任工作，就是嘛，戶口在農村。」
其實，這次招人沒卡戶口，因為困難家庭多半是一頭沉，也就是說，夫妻兩人隻有一個城鎮戶口，本意就是為了解決困難，當然不會卡了。
「老張同志，這個規定是廠部和職工代表共同制定的，沒有人能違反，」
他笑眯眯地說到，正好看到水清了，便擰了拖把，搭在了窗台上。
「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沒想到，她還不死心，又追了出來，周明當然知道人是活的，可這眾目睽睽之下，誰敢隨便改呀。
「下午就要開會了，你有什麼要求，到時候都可以提出來。」
這種私底下連話都沒說過兩次的，竟然楞上啊，周明反思起來，自己看起來很好說話嗎？
此時，書記和廠長都到了，看到他忙笑著說，
「今天別出去了，剛才局裡範主任來電話，下午局裡也派人來，這次他們很重視，說是還有幾個廠也跟咱們差不多，老舊設備捨不得報廢。」
這是想拿他們廠做試點，看看能不能行吧。
周明原本就沒打算走，他回到自己辦公室，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送上來的報表，全是各種生產數據，
他特意翻看了那五台設備的情況，結果很不樂觀，不論是產量還是合格率，都非常得低，這還是技術工人乾的，要是給生手幹，還不定差成啥樣呢。
想到這裡，他終於坐不住了，徑直往樓外走去，
「王濤，你跟我來一下，」
自從決定成立大集體，這五台設備就搬進了單獨的車間，原本堆放雜物的倉庫。
「電線都接好了嗎？這眼看就要招人了，可別試機那天沒有電。」
紡織車間，並不是有電就行，王濤他們維修班正忙得滿頭大汗，聽到他的話，趕忙跑了過來，
「周代表，電早就通了，我們正裝輔助設備呢，就是太陳舊了，不動還好，這一搬動呀，好多地方都得修。」
他笑嘻嘻的，心情很好，周明早聽說了，王濤有個妹妹，因為殘疾沒有下鄉，可留在城裡也找不到工作，這次也提交了申請。
「還有幾天能忙完？」
「快了，明天就差不多了，您有事嗎？」
「你覺得這些設備還能用嗎？」
周明直接問道，作為一名維修工，他們是最了解內情。
「用是能用，就是不好用，肯定沒有大廠那邊乾的好。」
「我的意思是，咱們琢磨琢磨，好好翻修一下，既然都要建廠了，總不能三天兩頭找人修吧？」
小廠沒有能力設置維修崗位，等到正式開工，再找他們，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王濤聽懂了他的意思，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周代表，這大修必須有師傅在呀，我們幾個小打小鬧還行，可大拆大修必須是機械廠的師傅幹，廠裡也叫過他們，都被拒絕了，說是這幾台不是他們廠的。」
「嗯，這幾台是解放前資本家手裡的，有一台還是進口的呢，隻是用了人家幾十年，老的幹不動了。」
那幾人都笑了，這麼風趣的領導很少見啊。
「雖然咱們沒有師傅們專業，可勝在熟悉呀，你們不說天天修吧，隔段時間就得來看看它們，是不是非常熟悉呀。」
這次他們笑的更大聲了，可不是咋的，這幾台設備的故障率最高，隔三岔五的就鬧點毛病，要不然，廠裡能捨得淘汰嗎？
「這樣吧，我來牽頭，咱們先拆一台，診斷出所有的毛病，如果真是零件磨損的不行了，我負責找個機械廠，去複製出來，必須要讓它們煥發出新春來，要不然，好容易招了人，生產不出東西來，那不是白折騰嗎？」
那幾個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地喊了聲好！
說幹就幹，他們留下兩人繼續手裡的活，王濤跟著周明走到了設備面前，
「您就別動手了，我先拆開，裡面的情況還得您來判斷。」
「我為啥不能動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快，你拆這邊，我拆那邊，」
周明說幹就幹，他脫了棉襖，裡面穿著工作服，這是有備而來呀，
直到中午吃飯時，兩人還沒拆完，地上擺滿了零部件，周明更是一臉的黑油，王濤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代表，食堂開飯了，再不去菜都沒了，」
這都催了三次了，周明隻好跟著王濤去洗手，因為油污太重，他們用的是鋸末加洗衣粉，手倒是洗乾淨了，就是搓的生疼。
「嘻嘻，你的臉都黑了，也得洗洗，」
他很有經驗的，拿起鋸末往自己臉上搓，看的周明直咧嘴，
「你臉不疼嗎？用這個洗。」
他從口袋摸出了一個小瓶，裡面有一些液體。
「隻是啥呀？聞起來香香的。」
「自己配的，去污比較好。」周明含糊的說道，這是前世的配方，再過幾十年才能出來。
下午要開會，他不一定能來，便囑咐王濤別再動設備，萬一零件搞混了，很有可能裝不起來。
「等開完會，咱們今天加個班吧。」
今天有人接媳婦，他不急著回去。
「行，零件就這麼放著，我回去也不踏實，萬一少了，都不知道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