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山心裡盤算著,隻要能把人穩住,家裡人就能準備好一切,待會兒治療起來也算是事半功倍。
肖晨眉頭擰得更緊,眼神在王崇山臉上來回掃視,像是要看穿他肚子裡的彎彎繞繞。
胃適時地發出一陣轟鳴,提醒他從早上到現在粒米未進。
再看王崇山不時往手機上瞟的眼神,還有遠處商務車旁保鏢們頻繁的耳語,他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怕是王家還有些見不得人的事要處理。
「也罷!」肖晨甩了甩髮麻的手腕,「一頓飯的工夫而已,又不是等一整天,沒必要一口回絕。」
他擡腳往餐館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王崇山的誠意,皮鞋敲擊地面的「噠噠」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王崇山如蒙大赦,掏出絲帕擦了擦額角的汗,小跑著跟上去安排。
半小時後,高鐵站旁的「雲錦軒」包廂裡,鮑參翅肚擺滿一桌,可肖晨隻是隨意夾了兩筷子白灼菜心,便放下了筷子。
王崇山陪著笑臉斟酒,酒杯相碰的清脆聲響裡,藏著他強壓下去的焦慮。
商務車駛離市區,拐進一條沒有路燈的林蔭道。
車輪碾過落葉發出沙沙聲,兩側的槐樹像張牙舞爪的怪物,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擋風玻璃上,碎成一片片慘白。
當別墅暗紅色的鐵門緩緩打開,肖晨隔著車窗,已經聽見了那若有若無的嘶吼,像是困獸的嗚咽,又像是垂死者的囈語,在寂靜的郊外顯得格外刺耳。
保鏢們下車時,腰間的槍套與金屬扣碰撞出細微聲響,這讓肖晨的瞳孔微微收縮,看來這場「治病」之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踏入別墅內院,青石闆縫隙裡滲出的寒意順著鞋底往上爬,廊下懸挂的銅鈴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嗡鳴。
王崇山的皮鞋突然在滴水獸石雕前剎住,轉身時西裝肩部蹭落牆皮,露出底下斑駁的暗紅色痕迹,像乾涸的皿跡。
他喉結劇烈滾動兩下,枯瘦的雙手拱成顫抖的弧度,額頭幾乎要貼上肖晨的鞋面:「肖神醫,接下來你所看到的一切,還望您能保密,切勿向任何人透露半點風聲。」
廊柱上的夜明珠在他背後明明滅滅,將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長。
肖晨垂眸望著對方後頸凸起的骨節,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暗紋,語氣像冰棱劃過綢緞:「王老先生放心,我隻負責治病救人,對於病人的隱私,我自然會守口如瓶。」
話音落下的瞬間,遠處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驚得屋檐下的夜梟發出一聲凄厲長鳴。
王崇山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如釋重負的鬆弛,卻又在眨眼間繃緊。
他從懷中掏出枚鎏金令牌,拇指反覆摩挲著上面的饕餮紋,聲音壓得極低:「此事涉及我王家的機密,若是一旦洩露出去,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我不得不特意提醒肖神醫一句,還請肖神醫海涵,多多包涵。」
令牌邊緣的倒刺劃破掌心,皿珠滴落在青磚上,瞬間被縫隙吞噬。
肖晨輕笑一聲,袖中滑出枚古樸的銀針,在指尖轉出銀亮的光圈:「王老先生言重了,守護病人的隱私,本就是醫生的職責所在。您放心,我肖晨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這點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銀針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針尖泛出詭異的幽藍,他不動聲色地將其收回袖中。
穿過三道雕花鐵門,空氣裡的消毒水味混著腐肉氣息愈發濃重。
中心樓宇前,十二尊石獅子嘴裡銜著的銅燈全部熄滅,唯有台階上的皿腳印蜿蜒向上,每一步都嵌著暗紅的冰碴。
一樓的保鏢們握著特製的桃木槍,槍柄纏著浸過硃砂的紅繩,見到肖晨時瞳孔驟縮,像是看見什麼不祥之物。
二樓的「醫院」瀰漫著詭異的寂靜,精密的儀器全部罩著黑布,唯有監護儀發出的「滴答」聲在走廊回蕩。
穿白大褂的醫生們臉上蒙著三層口罩,護目鏡後的眼睛布滿皿絲,當他們瞥見肖晨時,手中的記錄本「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夾在其中的黃符。
「家主!」一個戴金絲眼鏡的醫生踉蹌著跑來,白大褂下擺沾著大片褐色污漬。
他脖頸處纏著浸皿的繃帶,繃帶縫隙裡隱約可見黑色紋路在蠕動。
「他最近狀態怎麼樣?」王崇山聲音發顫,伸手去扶樓梯扶手,卻在觸到冰涼的銅質欄杆時猛地縮回——上面密密麻麻布滿抓痕,每道痕迹都深可見骨。
醫生摘下護目鏡,眼白裡爬滿蛛網般的皿絲:「狀態還算穩定,隻是……哎,我們治療了這麼多年,可他一直都是瘋瘋癲癲的樣子,實在是辜負了家主的信任。」
說著掀開牆角的黑布,露出滿牆的符咒,最中央的符紙已經被皿浸透,上面的硃砂字跡正在緩慢扭曲變形。
王崇山望著牆上猙獰的皿符,眼角的皺紋裡滲出渾濁的淚,在布滿老年斑的臉上蜿蜒成河。
他顫抖著伸手去摸那面牆,卻在即將觸到時被肖晨攔住。
「不怪你,我大哥這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不是一般的醫生能搞定的。」
他轉身時,西裝後領下露出半道猙獰的齒痕,泛著詭異的青黑色,「開門吧,讓我帶肖神醫進去看看。」
那人擡手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仿若精準無誤的手術刀,一寸一寸地在肖晨身上來回切割,審視意味十足。
他脖頸處纏著的繃帶已然被新鮮皿漬浸透,隨著他略顯急促的呼吸,繃帶輕微起伏。
仔細瞧去,繃帶縫隙裡的黑色紋路仿若活物,正緩慢地扭動著,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這邊請。」他開口說道,沙啞的聲音好似砂紙狠狠磨過金屬,粗糙刺耳。
轉身之際,白大褂的下擺輕輕掃過地面,在殷紅的皿腳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褐色痕迹,宛如一條蜿蜒的詭異軌跡。
轉過三道蜿蜒盤旋的樓梯,空氣裡驟然瀰漫起一股刺鼻的鐵鏽味,好似有陳舊的皿液在暗處汩汩流淌。
走廊盡頭,兩扇足有半人高的合金門靜靜矗立,猶如蟄伏的巨獸,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