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到此為止。」
有事,我會找你。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話音落下,他不再有絲毫停留,頎長挺拔的身影利落地一轉,便欲融入俱樂部走廊那一片曖昧而昏暗的光影之中,步伐沉穩,帶著一種拒人千裡的疏離。
「盟主,請留步!」
帝天言的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制卻仍洩露出來的急促,在肖晨背後驟然響起。
這聲音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攪碎了走廊裡凝滯的空氣,也精準地釘住了肖晨即將遠去的腳步。
肖晨的腳步一頓,身形凝固在光影交界處。
他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過半邊冷峻的臉龐,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在昏暗的光線下被切割得如同刀削斧鑿,散發出無形的壓迫感。
「還有事?」
他的聲音從側方傳來,聽不出喜怒,隻有一絲被打擾既定行程時、那種理所當然的不耐,如同冰面下的暗流。
帝天言不敢有半分遲疑,立刻快步上前,在距離肖晨身側僅僅半步的位置猛地停下,保持著最恭敬的垂首姿態。
他深吸一口氣,將聲音壓得極低,卻又異常清晰,確保每一個字都能準確地送入肖晨耳中。
「啟稟盟主,最近……屬下察覺到一些不尋常的『動靜』。」
他謹慎地選擇了措辭,微微停頓,似乎在組織最準確的語言。
「有……四方勢力,動作隱秘,但目標明確,都在暗中探查您的蹤跡!」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貼著氣息說出,卻帶著千鈞之重。
肖晨那原本準備再次邁開的腳步徹底定住。
他終於完全轉過身,整個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嶽般籠罩下來。
冰冷的目光不再是側視,而是如同實質的探照燈,毫無保留地、帶著迫人壓力,沉沉地落在帝天言低垂的臉上。
那深邃的眼眸中,方才的銳利與不耐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冷冽所取代。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著無聲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示意帝天言說下去。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隻剩下無聲的指令在兩人之間流淌。
帝天言在肖晨那如同實質般的目光壓迫下,呼吸微微一滯。
他立刻深吸一口氣,彷彿汲取了彙報的勇氣,語速不自覺地加快,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急促地吐出:
「第一股,來自古城陳家!」
他聲音帶著一絲冷意。
「他們動作很大,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先是調取了浦城周邊近半年來所有能接觸到的公共和私人監控記錄,像是在進行一場毫無頭緒的『大海撈針』。
但這並非最麻煩的……
帝天言語氣陡然加重。
「他們不知通過何種渠道,竟試圖動用某種極高規格的特殊許可權,目標直指您當年在官方層面被徹底封存的絕密檔案!」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透出掌控全局的篤定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傲。
「不過,盟主放心!」
屬下第一時間便動用了我們所有能調動的、最隱秘的資源和人脈,在信息層面織起了一張無形卻密不透風的巨網。
所有可能指向您的蛛絲馬跡。
無論是監控畫面中可能殘留的模糊身影、通訊記錄中任何可疑的節點,還是檔案庫中任何試圖被觸及的封印都已被徹底抹除、覆蓋、替換或擾亂。
在他們眼中,關於您的一切線索,隻會是一片混沌的空白,絕無可能被串聯起來!
「第二股,」
帝天言語速稍緩,但依舊流暢。
「來自西部大區省城的周家。」
相比之下,他們的調查就顯得溫和且流於表面。
手段更像是常規的信息收集,或者……帶著一種試探性的好奇,並未展現出強烈的針對性或深度挖掘的意圖。
目前來看,他們的觸角尚未觸及任何核心信息,也未投入足以構成威脅的資源。
暫時,可以將其視為噪音級別的存在,構不成實質威脅。
「第三股……」
帝天言的眉頭罕見地緊緊蹙起,額間擰成了一個深刻的溝壑,聲音裡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挫敗。
「屬下……未能有效攔截,也未能完全摸清其底細!」
這股力量……來自『龍衛』特別行動處!
提到「龍衛」二字,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忌憚。
「他們的滲透方式和情報來源極其隱秘、高效,運作等級極高!」
其手段和許可權,遠超常規的情報機構。
我的人……無論是技術反制還是人力布控,都如同蚍蜉撼樹,無法有效反制,甚至難以追蹤其源頭和目的!
他們就像……陰影中的陰影,無孔不入。
這無疑是最令他感到無力和警惕的情報。
「至於這第四股……」
帝天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甚至帶上了一絲無奈和苦澀。
「根據其探查方式的詭異、非人痕迹的殘留以及行蹤的徹底不可捉摸……極大概率,就是獄族本身在活動!」
他艱難地吐出這個判斷,隨即低下頭,帶著深深的自責和無力感。
「關於獄族……盟主,屬下……實在是束手無策!」
他們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人類追蹤的範疇,留下的痕迹如同鬼魅,瞬息即逝。
屬下……連他們是如何探查、探查到了什麼程度,都完全無法判斷!
這最後一股勢力的揭露,讓整個彙報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充滿了未知的恐怖。
肖晨沉默地聽著帝天言的彙報,深邃的眼眸表面平靜無波,內裡卻如同風暴肆虐的深海,無數念頭在電光石火間碰撞、推演。
陳家……天海浦城?
調取監控?
這個信息像一枚冰冷的針,瞬間刺入他的思維核心。
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不久前在曲江會所那張妝容精緻卻寫滿高傲與茫然的臉。
她當時那副目中無人、對他這個「服務員」視若無睹的模樣,絕非作偽。
她根本不認識他!
那陳家為何突然對他這一次下山後短暫停留的第一站浦城如此大動幹戈?
甚至不惜動用特殊許可權去觸碰他塵封的絕密檔案?
難道……李峰元那個老東西的暴斃,他們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