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當然不可能真的回侯府。

　　以她的了解，一旦回去，絕對會被顧家那群人纏住，到時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等着她，麻煩得要命。

　　所以，她早在上馬車之前，就讓馬夫提前在半路将自己放下來，然後獨自穿過幾條街巷，徑直去了京城裡視野最好的客棧——悅來居。

　　這裡地勢極佳，正對貢院前的放榜區，是看榜單的最佳位置。

　　周素進去後，直接租了個上房，位置絕佳，不僅能清楚地看到放榜的情況，還能避開人群的擁擠和吵鬧，一舉兩得。

　　她坐在窗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正準備悠閑地看着貢院前熱鬧的場景，卻沒想到，還沒坐穩，就遇到了熟人。

　　“周素？”

　　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從身後響起，帶着一絲掩藏不住的驚喜與意外。

　　周素眉梢一挑，緩緩回頭，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黎埕！

　　少年一身墨色勁裝，顯然是剛從軍營趕回來。

　　腰間挂着一柄未解的長刀，身材挺拔，劍眉星目，身上的肅殺氣息還未完全褪去，卻因為看到她的瞬間，眼底壓抑的情緒悄然松動了一分。

　　他站在門口，望着她，薄唇微抿，似乎還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周素能看得出來，他的眼神裡有瞬間的驚喜，甚至是一點溢出來的激動，可他壓着，沒有表露得太明顯。

　　但......那一瞬間的眼神，騙不了人。

　　周素也愣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笑了：“真巧啊，黎世子。”

　　黎埕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眉頭微蹙，像是在思索什麼，半晌，才開口：“你不在宮裡，跑這來做什麼？”

　　周素輕輕擡起茶盞，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笑得漫不經心：“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出來玩呀。”

　　她語調平緩，仿佛對自己明明該在宮裡，卻大搖大擺出現在這件事毫不在意。

　　黎埕目光微斂，明顯不信她這麼簡單，但也沒急着拆穿，而是緩緩走了進來，在她對面坐下，語氣淡淡：“那倒是挺有閑心。”

　　周素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透着一絲打量的意味：“那将軍呢？怎麼在這？”

　　黎埕神色未變，眼神深深地凝視着她，像是許久未見，終于有機會好好看清她的模樣。

　　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指節輕輕摩挲着桌沿，半晌才低聲開口——

　　“我當然是過來看榜。”

　　周素微微一挑眉，嘴角笑意未減，語氣漫不經心：“哦？原來黎将軍也關心科考？”

　　她随手擡起茶盞，輕輕晃了晃，茶香浮動間，眼神意味深長地落在他身上：“怎麼，家裡也有人參加？”

　　黎埕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盯着她，像是在細細琢磨着她的話。

　　他的指節依舊輕輕摩挲着桌沿，眼底情緒壓得很深，可周素卻敏銳地捕捉到，他聽到她這句話時，眼神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

　　這不像是單純的随口一提，而更像是......在思考如何作答。

　　周素心裡微微一動，正想再問點什麼，黎埕卻已經開口，嗓音低啞，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沉意：“我本該在軍中，可前幾日家書來報，說科考結束，我便順路過來看看。”

　　他頓了頓，目光依舊沉沉地看着她，像是話裡有話：“畢竟，這一科出了不少人才。”

　　周素手裡的茶盞微微一頓，心裡不由得一跳。

　　她能聽出來，他說這話時，目光幾乎未曾移開她，顯然，他話裡的“人才”，可不僅僅是在談科考。

　　她心念一轉，覺得自己還是别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較勁，随即輕輕一笑，語調随意地道：“那将軍可真是好奇心重，軍中事務繁忙，還有時間跑來看一群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