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宮中寂靜無聲，唯有風穿過回廊，掀起層層紗帳輕輕搖曳。

　　周素坐在桌前，纖細的手指在瓷瓶口敲了敲，裡面裝着她剛研磨出來的安神香粉。

　　她低頭嗅了一下，藥香醇厚，帶着淡淡的沉香，能緩解疲勞，助人安睡。

　　她微微一笑，心裡有數——

　　明日便是會試第一天，君谌這個做皇帝的，今晚必然難以入眠。

　　宮裡人人都知道，恩科乃是他的心皿之作，若不事事親力親為，他絕不會放心。

　　而他那股子執拗勁，又怎麼會輕易服軟，乖乖去睡？

　　所以，他定會來她這裡。

　　周素剛想到這裡，寝殿的門便被推開，一陣夜風湧入，帶着幾分涼意，也帶來了熟悉的身影。

　　君谌站在門口，一襲黑色龍紋長袍被夜色襯得愈發深沉，他整個人籠罩在幽暗之中，唯有燭火映出他冷峻的面龐。

　　他看着周素，眼底藏着掩不住的疲憊，連平日裡的鋒利都淡了幾分，像一柄未入鞘的劍，被風霜打磨得略顯沉重。

　　周素眉梢微挑，心裡笑了一下——

　　果然，他還是來了。

　　她起身，輕輕合上瓷瓶，語調不疾不徐：“陛下這麼晚了，還不歇着？”

　　君谌沒答話，隻是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邊的瓶子上，眸色微微一深，低聲道：“你又在鼓搗什麼？”

　　周素端起瓷瓶，眨眨眼：“安神香粉，專門給陛下研制的。”

　　君谌盯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話裡的真假，過了片刻，才啞聲道：“你倒是比朕還清楚。”

　　周素笑而不語。

　　君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最終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往榻的方向走去。

　　周素以為他照例又要纏着她胡鬧，可這一次，他卻隻是解開外袍，随手搭在一旁，随後便沉沉坐下。

　　榻上的錦被因他的動作微微凹陷，他擡手按了按眉心，緩緩躺下。

　　他身上那襲深色長袍松散地搭在身上，連腰封都沒解，顯然是困倦至極，連細微的束縛感都顧不上了。

　　周素挑眉，難得地露出幾分詫異。

　　她本以為，他今晚和往常一樣，不是拽着她說話，就是找她消遣，哪怕他再累，也從未真正安分過。

　　可這一次，他竟隻是靜靜地半躺在那裡，一隻手無力地搭在額頭上，微微遮住眼睛，呼吸低沉，竟像是......真的累到了極緻。

　　她緩步上前，借着燭火打量着他。

　　君谌的五官本就深刻，英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清晰的陰影，長睫微斂，掩住了那雙一向銳利的眼眸。

　　平日裡，他的眼神總帶着審視和壓迫感，哪怕不言不語，站在朝堂上也能讓群臣膽寒，可如今，少了那股逼人的鋒芒，整個人反倒透出幾分疲憊下的冷峻。

　　黑發散落幾縷，搭在額角，柔和了些許鋒銳。

　　他随意地躺在那裡，衣襟微微敞開，露出鎖骨下方的一小片肌膚，微微泛着冷白，透着一絲禁欲的味道。

　　周素的目光落在君谌身上。

　　男色，她見得多了。

　　她的那些目标，一個個都是俊美非常，清貴溫雅，風姿卓然，她又豈會輕易為外貌所動？

　　可今晚的君谌，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身上的黑色常服鑲着細密的金絲，暗紋在燭光下隐隐浮現，襯得他整個人更添幾分矜貴的淩厲。

　　而黑色本就襯膚，他的皮膚偏冷白，在衣襟微敞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鮮明。

　　他閉着眼，喉結微動，似乎因着疲憊而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周素竟難得地怔了瞬。

　　空氣裡彌漫着淡淡的藥香，是她剛調好的安神香粉，可她喉嚨竟莫名有些發幹。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眉心微蹙，心想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向來自持冷靜，從未因男色失态，可此刻，看着榻上的君谌，竟有些口幹舌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