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色仍未破曉，窗外仍是一片朦胧的暗色。

　　唯有遠處宮牆上的燈火微微搖曳，映照出一點晨曦未至的靜谧。

　　寝殿内，一片沉寂，唯有被褥輕微起伏的細碎聲息。

　　君谌的眉頭微微動了動，眼睫輕顫，像是從一場極深的沉眠中緩緩掙脫。

　　他的意識先于身體蘇醒，隐隐察覺到了異樣——

　　身下的觸感......不對。

　　他向來睡在雕龍畫鳳的楠木龍床上，墊褥雖柔，卻不至于讓人整個陷進去。

　　可此刻，他所躺的地方，溫暖、柔軟，帶着一種令人無端安心的貼合感，讓他不自覺地放松了肌肉。

　　這種軟綿綿的觸感讓他瞬間皺起了眉。

　　下一刻，他驟然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半明半暗的房間，屋内的燭火早已燃盡，唯有窗棂縫隙透進一點微弱的光，将擺設映得模模糊糊。

　　空氣中還殘留着一絲淺淡的香氣，與寝宮中那種沉穩的檀香不同，這股氣息帶着些清冷的草木味。

　　還夾雜着極淡的藥香，仿佛是衣襟上沾染的味道。

　　他眉心微沉，緩緩撐起身子，掌心下意識地按住床褥。

　　太軟了。

　　他向來淺眠，對周圍環境極為敏銳。

　　可現在，他竟然一夜未醒，直到天色微亮才恢複意識......他不在自己的寝宮。

　　他瞬間坐直身子，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

　　青竹紋的屏風，案上擺放着未收拾的藥罐，角落的香爐裡早已熄滅的沉香......

　　這分明是——周素的房間。

　　因為這間房是他親手布置的，擺設格局已經清晰地印在他腦海中。

　　他為何會在這裡？

　　君谌指尖微微蜷起，手心下的褥子仍留着夜間的溫度，他的寝衣仍然整整齊齊，袖口處微微皺起，似乎被人扶動過。

　　可除此之外，他的身體毫無異樣，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安穩，連夢魇都未曾侵襲。

　　他的眸色微暗，視線緩緩移向房間另一側的榻。

　　榻上，周素仍在沉睡，側卧着，長發散落，烏黑的發絲垂落在枕畔，隐沒在淡色的被褥裡。

　　她的呼吸均勻綿長，眉眼間依舊帶着慣常的平靜，像是半點未受外界影響。

　　整個房間裡，唯有她的存在，能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可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努力回憶，腦海中卻隻有支離破碎的片段。

　　瓷器破碎的聲音，冷水灑落的觸感，溫熱的手掌牽着他的腕......

　　君谌眸色幽深，手指緩緩收緊，掌心下的被褥微微皺起。

　　他的記憶斷在某個模糊的瞬間。

　　君谌盯着那道纖細的身影，目光沉靜，掌心無意識地摩挲着身下的床褥。

　　突然。

　　他低頭，掌心按在床褥上，指腹緩緩摩挲着被褥柔軟的紋理。

　　這床......

　　比他寝宮裡的舒服太多了。

　　他睡慣了偏硬的龍床，即便是宮裡最頂級的寝具，也不會讓人陷進去。

　　可此刻，他的身體被床墊溫柔地承托着，仿佛整個人都被柔軟包裹，微微下陷的觸感帶着一絲讓人意外的安心。

　　他一向冷靜克制，不習慣流露任何多餘的情緒，可此刻，指尖卻忍不住順着被褥輕輕按了按，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留念。

　　這樣的舒适感，讓他微微阖眸，指腹緩緩收緊，像是無聲地适應着這片難得的柔軟。

　　他竟然......

　　不想起身。

　　君谌睜開眼，目光重新落在一旁的榻上。

　　周素仍舊沉睡着，眉眼恬靜，絲毫未曾察覺他醒來。

　　她側躺着，長發柔順地散在枕邊，呼吸輕緩，絲毫沒有警惕之意，仿佛早已習慣身旁有人一般。

　　他的目光微微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