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城近來變化很大，我先讓人帶你去買些書本，筆墨紙硯也要備些，晚些時候他帶你過去。”

　　安置好一切，唐初雪叫陸羽将人帶走。

　　她眼下還趕着去濟慈院和人商量，不好再耽誤時間。

　　書生再三謝過唐初雪，跟着陸羽下了樓。

　　确定人出了這條街，唐初雪急匆匆往濟慈院趕去。

　　教書這事是為了孩子們考慮，濟慈院管事的婆子一聽，當即就應了下來。

　　“小姐真是有心了，我帶您去看看孩子們吧，都是好孩子，就是可惜……”

　　未盡之意唐初雪心裡清楚，好不好的，可惜都被丢下了。

　　“隻要肯好好教，以後都有大出息。”

　　兩人說着話，婆子領着唐初雪去了後院。

　　一個面色陰郁的男人和唐初雪擦肩而過，眼神讓她遍體生寒。

　　“這是？”

　　“您别怕，這人生來就是這樣，心思不壞。平日就在這兒給孩子們做做飯，我忙不過時，他也幫着照看。”

　　唐初雪隻當是自己多想了，隻是沒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

　　男人也正回頭。

　　四目相對間，唐初雪分明感覺到了殺意。

　　似是沒想到唐初雪會忽然轉頭，男人匆忙收回目光，快步離去。

　　愈發覺得不對勁，唐初雪腳下越走越慢，緩緩停了下來。

　　“小姐？”

　　“啊，怎麼了？”

　　被湊到面前的婆子吓了一跳，唐初雪下意識往後退去，差點踩到裙角。

　　白露及時将人扶住，聽到唐初雪壓低聲音的吩咐，動作一頓。

　　“去吧，墨玉她們在呢。”

　　見她愣神，唐初雪用正常嗓音提醒她。

　　白露回過神，拎着佩劍去追。

　　婆子沒覺出不對勁，指着那群孩子一個個跟唐初雪解釋起來。

　　“那個是生下來缺了隻腳趾，說是什麼不詳，大冬天的被扔在了濟慈院門口。”

　　順着婆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唐初雪呼吸一窒。

　　那孩子活像隻瘦弱的貓崽子，動彈一下就要沒了半條命的樣子。

　　“當時傷着了，吃不進東西，養到現在還是這樣。”

　　擔心吓着唐初雪，婆子又補了一句。

　　這群孩子各有各的不幸，有的甚至超出唐初雪的認知。

　　她回到王府，心情還是沉甸甸的。

　　用膳時，李斯年目光幾次落在唐初雪身上，她卻半點也沒發現。

　　“怎麼了？”

　　“我……”

　　唐初雪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她醞釀半天，才說：“我今天去了濟慈院，哪裡的孩子都很可憐，我就有點難受。”

　　“怎麼想到去那裡？”

　　李斯年詫異。

　　一天沒見唐初雪，他還以為對方去了田裡，原來沒出城嗎？

　　揉了揉臉，唐初雪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還以為自己被親姐姐逼到這份上已經夠慘了，現在想想，根本不是一回事。”

　　沒料到話題忽然轉變，李斯年想不出安慰的話，試着轉移話題。

　　“今天這身衣裳料子難洗，桌上有油。”

　　唐初雪動了動胳膊，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少胡說了，下人剛擦的桌子。”

　　李斯年啞然失笑，也沒了動靜。

　　就在這時，半天沒回來的白露出現在院子裡。

　　“怎麼樣？”

　　白露一張臉難看得吓人，半晌才開口。

　　“我跟着他回了他家，發現他院子裡有個地窖。趁他出門，我下去看過，裡面全是肢體健全的孩子，被他用鍊子拴在地窖裡。”

　　“那些孩子見了生人就害怕，地窖裡全是些污穢的東西，味道要把人熏死了。”

　　想想也是，吃喝拉撒全在裡頭，沒什麼味道才怪。

　　唐初雪看着桌上吃食，忽然有些反胃，捂着嘴跑到院子裡。

　　李斯年不知所以，詢問緣由。

　　“去濟慈院的時候有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對我惡意很大，我覺得不對勁，就讓白露跟去看看。”

　　唐初雪臉色難看，白着臉重新坐下。

　　見她沒什麼胃口，李斯年擡手讓下人撤了飯菜，沏上熱茶送來。

　　“我讓人去查。”

　　李斯年眸光自白露身上掠過。

　　這個身手一般的丫頭再出了事，唐初雪又要心疼了。

　　唐初雪輕聲應了，沒在這事上堅持什麼。

　　第二天，唐初雪起了個大早，去濟慈院問話。

　　“濟慈院這些年有沒有少過孩子？”

　　房門關上，屋裡隻有她和婆子兩個人，唐初雪直接問道。

　　婆子臉色一變，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半天才支支吾吾開了口。

　　“這……說來也怪，每年都有人丟孩子，我們就抱回來養着，可年年我們這兒的孩子都會不見。”

　　“開始我們也找，大街小巷跑遍了也找不到，後來實在沒這個精力，也就……”

　　這就是了！

　　唐初雪渾身一震。

　　昨天那個男人來這裡幫忙，恐怕不是因為好心，而是濟慈院每年收到的孩子太多，方便他從中挑選。

　　“都是什麼樣的孩子會丢？”

　　“身體健康的，再就是缺一根兩根手指，不影響正常生活的。那些生病的孩子，一直都在這兒養着。”

　　婆子從年輕時候就在這裡，前前後後也幾十年了，說起這些，記得一清二楚。

　　“你還記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丢的？”

　　“大概就是……第一年阿青，就是您昨天見到的那個人來了，第二年陸陸續續就開始了。”

　　從前沒深想過，這會兒一盤算，婆子頓時心頭一涼。

　　“不會跟阿青有關系吧？”

　　“現在還不确定，你先别怕。”

　　唐初雪已經确定了阿青的嫌疑，害怕婆子在他面前漏出馬腳，将人暫且安撫住。

　　“昨天來的那個先生你見了沒有，覺得怎麼樣？”

　　見婆子還在胡思亂想，唐初雪将話題引到書生身上。

　　“那個先生啊，那是楊掌櫃家的幺兒嘛，沒想到現在肯回來教書了，他那一家子慘呀，真是家門不幸……”

　　說起書生，婆子又是一陣唏噓。

　　楊掌櫃當年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好人，卻沒個好下場。

　　“這些話，可不能當着他面說。”

　　早料到婆子會認識書生，唐初雪趕忙提醒道。

　　婆子擺擺手。

　　“您放心，我又不是什麼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