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正院，唐初雪小心翼翼把蛋撻拿出來。

　　“快吃，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斯年淡淡皺眉，在她注目禮之下拿起蛋撻，送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大口吃，咬到裡面的蛋心才好吃。”

　　唐初雪忍不住指揮了一下。

　　正比劃着，對上李斯年看過來的目光，幹幹一笑：“要不……我給您切開？”

　　李斯年微微點頭，放下手中的蛋撻。

　　旁邊小厮遞過小刀。

　　唐初雪一邊分割着蛋撻，一邊默默哀悼。

　　這蛋撻的靈魂，被李斯年一刀切沒了啊。

　　“您慢吃。”

　　唐初雪把切好的蛋撻往前推了一下，弓着身慢慢退了出去。

　　連一句告退都沒跟李斯年說，她實在是不忍心看這麼沒有靈魂的吃法。

　　看着她頭上微晃的珠钗，漸漸消失在門後。

　　李斯年拿起一塊蛋撻，放在口中，微微眯起眼。

　　甜，但恰到好處。

　　很好吃，可惜據說太師府的丫鬟都吃膩了。

　　那這個到底是珍貴，還是不珍貴？

　　連着幾天，那個鳳公子日日上門。

　　得知他也是商行的人，唐初雪就讓夥計備上一壺清茶，打算在店裡跟他聊聊，最重要的是打探商行動态。

　　根據他說的，商行下面的商戶大部分都是為了能掙錢，才聽商行的話，并不知道這裡面有唐五公子的手筆。

　　連着幾天試探，鳳公子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

　　唐初雪漸漸也有些相信了。

　　她在心裡盤算着，如果不能把商行的勢力從唐雪梨手裡搶過來，那也可以活動一部分商鋪，一起救濟災民。

　　于是，今天便開始努力忽悠鳳公子了。

　　“這幾日，城外的難民越來越多了。”

　　唐初雪摸了摸手爐，下雪天一日比一日冷，就是坐在店裡都有點發寒。

　　“是啊。”

　　鳳公子長歎了一口氣，微微颦起眉頭，好似有萬般憂愁。

　　“每每看着我心裡都難受。可這官府不放糧，我們做百姓的能有什麼辦法？”鳳公子說着，輕輕飲了一盞茶。

　　“官府不放糧，是因為還不到時候。可古人有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這城中糧商不少，要是肯拿出糧食，也能救幾個人都命。”

　　“比如鳳公子你我，把家中的糧食拿出來，賣給城外的人，不失為功德一件。”

　　唐初雪多勸了一句。

　　鳳公子又是一聲歎息，悲苦的模樣，讓人看了便心生憐惜。

　　“唐姑娘，你有所不知。你們是外來的還好一些，我們住在鯉城裡，一舉一動都得聽商行的。商行讓我們賣三兩，我們就不敢賣五兩。”

　　“不然明日，我就是城外的難民了。可恨啊，我要是有唐姑娘萬分之一的灑脫該多好。”

　　看着他這一臉的憂國憂民，唐初雪心裡升起一股厭煩。

　　說到底，就是同情話能說，糧食不能拿呗？

　　“你要是有這個心，隻管拿糧食。我幫你做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些功德全算你的。”唐初雪說的清脆。

　　鳳公子一下被噎的說不出話，幹脆轉移了話題，要寫一副字送給唐初雪。

　　古代男女的字畫，除非是大家，否則那是私密的東西，哪有沒事互相送的。

　　看着他又開始扯些有的沒的的，唐初雪徹底不打算伺候了。

　　“鳳公子，店裡還有不少事。”唐初雪蓋上茶碗送客。

　　鳳公子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最後依舊微笑起身。

　　“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唐初雪一路把他送出去，迎面正撞上李斯年。

　　李斯年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鳳公子的背影。

　　“他是誰？”

　　“一個客人而已，王爺，今天怎麼出去了？”

　　唐初雪狗腿地幫大佬隊友抖了抖袍子上的雪。

　　李斯年低頭看着她溫柔的模樣，眉頭微皺：“你最近沒事不要出門。”

　　“是，王爺。”

　　唐初雪随口應了一聲，心裡暗自吐槽，沒想到王爺也有大男子主義？

　　這是不想讓她在外面抛頭露面，打算讓她按三從四德的閨中貴女來？

　　不過這話她也不敢說，隻能在短暫的接待活動後，目送李斯年離開了。

　　連日大雪，讓災情越來越嚴重。

　　即便有唐初雪搭的棚子，災民也有死傷。

　　而且那些災民的家私，也都用的差不多了。

　　城外白茫茫一片，連用來交換的東西都沒有了。

　　唐初雪的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随便那些人在帳篷裡面住。

　　而此時從災民手裡收上來的銀子，全都被唐初雪買了糧食，這會兒正到用的時候。

　　“明日在城外施粥吧。”

　　唐初雪攏了攏袍子，這鯉城冷的太不正常，涼意直往骨子裡面鑽。

　　“小姐您心善，咱們做第一個放粥的人，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記着呢。”白露扶着唐初雪往屋裡走。

　　唐初雪一笑：“不會，倒是會有不少人罵我。明日看看就知道。”

　　正院之内。

　　李斯年最後一字收筆，旁邊的小厮正說着院子裡的事。

　　“王爺，這放粥是好事，唐小姐怎麼這麼說？”小厮說道。

　　李斯年沉默了片刻：“明日，我們出城。”

　　他要去看看，這個太師府的嫡女，能作出什麼花。

　　第二天，天剛剛發亮，唐初雪就帶着人和鍋往城門去了。

　　“小姐，咱們就隻帶這麼點糧食嗎？這可都是粗糧。”

　　白露跟着唐初雪坐在轎子裡，旁邊放着粗姜花椒，就是她這個當丫鬟的，都要扛不住這個味了，小姐怎麼還能巍然不動。

　　唐初雪這會兒不是不動，她怕自己一動就打噴嚏，不知道是不是受涼了，今早起來鼻子一直發癢。

　　見唐初雪不回話，白露也不問了。

　　出了城門，唐初雪就讓人把鍋放下。

　　架上火，随意鏟了路邊不太幹淨的雪放在鍋内化開，往鍋内放粗米。

　　即便是粗米，放的也不多，隻夠熬一鍋薄粥的。

　　又在上面撒了麥麸，還放了粗姜，花椒。

　　那一鍋粥熬出來，味道能把人沖一個跟頭。

　　熬粥的下人都是滿臉嫌棄，心裡都懷疑，他們主子是不是真的心善，還是想看這些難民的笑話。

　　居然煮這麼難吃的粥，簡直是豬食還不如！

　　可災民是真的餓了，就是再難聞，還是一個一個排隊去打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