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宮中。

　　殿内群臣跪拜，高呼萬歲。

　　“衆愛卿平身。”

　　龍椅上，李斯亮俯視衆人，少見的龍心大悅。

　　“賦稅一事到了尾聲，各地都做得很好，朕很欣慰，但是……”

　　忽然一個轉折，李斯亮觀察着衆人的神情，尤其關注最前面一道人影。

　　李斯年。

　　見他波瀾不驚，李斯亮接着道：“鯉城之賦稅，朕尤為挂心，特下聖旨差人送去，如今鯉城的田稅何在？”

　　聞弦音而知雅意。

　　衆臣面面相觑，自知這是皇帝要難為李斯年，無人敢言。

　　五十萬石糧食，年初的聖旨人盡皆知，誰聽了不搖頭歎息。

　　正常賦稅至多隻在二十萬石，鯉城翻了一番不止，又剛曆雪災，從哪裡種出這麼多來？

　　“其餘賦稅皆已補足，隻是這田稅……”

　　李斯年遲疑一瞬，似是不知該怎麼說。

　　“正親王，你這便是不把朕的旨意當回事了？抗旨不尊，禮部尚書，你來說說正親王該當何罪？”

　　被點到的人一個哆嗦，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兩邊都得罪不起，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許愛卿這是忘了？”

　　“錢大人，你來說說。”

　　李斯亮心有成竹，樂得将過程拉長些，好叫他們都看看李斯年任自己磋磨的樣子。

　　錢大人屬李斯亮一派，聞言立刻上前一步。

　　“回皇上，依我朝律例，抗旨不尊……”

　　“皇上，太師府唐初雪小姐求見。”

　　來得好啊，正好把他們兩個一起收拾了。

　　李斯亮心中大喜，當即允了。

　　唐初雪入内，徑直走到李斯年身畔。

　　“敢問皇上，今日朝上說的可是賦稅之事？”

　　“不錯，正說到鯉城賦稅不足，錢大人，你繼續說。”

　　太過喜悅，李斯亮甚至沒意識到唐初雪不該站在這個位置。

　　錢大人續上方才的話，沒說兩個字，又被打斷。

　　“若是鯉城賦稅夠了，皇上可還要罰正親王？”

　　真是天大的笑話。

　　在場衆人無不斷定，鯉城這賦稅就是個天文數字，她說交齊就能交齊？

　　“自然，朕還會親自帶人驗明，還要賞賜正親王。”

　　要的就是這句話，唐初雪躬身一拜。

　　“鯉城糧隊已在城外，請皇上下旨開城門。”

　　“什麼？！”

　　李斯亮下意識起身，意識到失态之後又坐回去。

　　底下衆人也禁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唐建恭低頭掩去笑意，他就知道，這兩個孩子不會讓人失望。

　　“請皇上開城門，鯉城的田稅此時正在城外。”

　　唐初雪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擡眸與李斯年視線交彙，抿唇輕笑。

　　“我來了。”

　　“辛苦。”

　　李斯年低聲回她。

　　“怎麼可能，五十萬石，五十萬石糧食，鯉城怎麼可能有……”

　　李斯亮低聲念叨，逐漸堅定自己的猜想。

　　“唐初雪，欺君可是死罪，你當真要為了讓正親王免于刑罰，撒下這樣的謊話嗎？”

　　“是與不是，您看過不就知道了？”

　　她表現的越是不在意，李斯亮心中的不安就越強烈。

　　“打開城門看看吧。”

　　唐建恭站了出來，與孫女說着同樣的話。

　　零零散散有人跟着出聲，無形中讓李斯亮壓力倍增。

　　“開，朕親自去看！”

　　一甩袖袍，李斯亮霍然起身。

　　城門緩緩開啟，門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運糧車。

　　人群中傳出驚歎，李斯亮頓時黑了臉。

　　“來人，去量正親王封地的田稅！”

　　幾乎是一字一頓，李斯亮咬牙說道。

　　太陽升起又落下，衆臣随着李斯亮折返回宮，在殿内等候結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殿内始終無人開口，隻聽得見清淺的呼吸。

　　“咕噜噜……”

　　細微的聲音放大無數倍，發出聲音的大臣滿臉窘迫。

　　已經快要日落了，一天沒吃飯，該餓了。

　　“啟禀皇上，城外糧食共計五十三萬一千二百八十七石，皆是上等的糧食。”

　　受不住的人越來越多，殿外跑來的人就像他們所有人的救星。

　　竟然夠了！

　　驚詫至于，衆人對李斯年佩服至極。

　　李斯亮徹底黑了臉，起身便走。

　　“退朝……”

　　踏着落日餘晖，顧不上還沒出皇宮，有人就已經湊到跟前。

　　“正親王，正親王留步！”

　　“您這個……您想必是有什麼妙招，不知可否……”

　　許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了，這人說得支支吾吾。

　　“都是唐小姐的功勞，本王沒出什麼力。”

　　李斯年有意讓唐初雪出現在人前，隻要她足夠重要，唐雪梨就不敢輕易對她出手。

　　“唐小姐？”

　　想到方才唐初雪鎮定自若的樣子，周圍聽見他這話的官員不僅感慨。

　　太師真是養了個好孫女啊，如此關乎國計民生之事，她居然也想得出來。

　　另一邊，唐初雪正跟在唐建恭身邊。

　　“……還要多謝陳大人，其實我們的收成沒夠，王爺想了些法子，又加上陳大人借的，這才有了富餘。”

　　唐建恭搖頭，即便如此，她在其中也至關重要。

　　“你那個溫棚，陳庭同我說過了，有些地方不大詳盡，回去之後再跟我說說。”

　　“好。”

　　唐初雪應得幹脆，同李斯年打過招呼直接回了太師府。

　　當然，李斯年也跟着一起。

　　三人正在花廳說話，管家敲了敲門。

　　“老爺，外頭幾位大人前來拜訪，您可要見見？”

　　“不見。”

　　唐建恭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回絕。

　　孫女大半年不在府裡，中途又經曆了那麼多，他哪裡還有心思應付其他人。

　　宮中，李斯亮的書房一片狼藉。

　　唐雪梨踩着滿地碎片上前，輕輕放下食盒。

　　“臣妾讓人炖了湯，清火潤肺，皇上喝些吧。”

　　李斯亮在她面前稍稍克制了脾氣，卻還是忍不住咒罵李斯年。

　　“他也是運氣好，否則我今天非得讓他顔面盡失，在那樣的地方還能翻出浪花，若有朝一日他得了勢，朕這個皇帝還有什麼好當的？”

　　“皇上既有顧慮，不如我們……”

　　唐雪梨自是思慮周全才來，在李斯亮耳邊将計劃娓娓道出。

　　“好！”

　　“甚好，就依你說的做。”

　　李斯亮大喜，連勝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