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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一百零一章 流淚殺美人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0605 2025-04-10 12:33

  “哎唷,鈴兒姐姐,你這是怎麼啦?”

  暧昧的紅帳忽而被掀開,走進來一個豐腴的美人。明明站得還遠,聲音卻像厮磨在耳邊。

  她帶着香氣過來,尾調是春深久夢的那一點纏綿。深眸豐唇,雲髻鳳钗。顧盼之間,自有一種熟透的風情。

  穿得倒是異常嚴實,高領厚衫,連脖頸都遮住了,不露半點膚色。

  但衣服或是緊了些,繃出一種搖搖欲墜的危險。

  行走之間顫顫巍巍,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

  蹲在牆角的香鈴兒,臉色仍然慘白,尚未擺脫陷于瀕死絕境的驚惶。

  明明已經逃出很久,輾轉數萬裡之遙,卻好像還沒有逃出那隻手掌!

  在紅帳掀開的那個瞬間,她已經握光萬縷,幾乎起身飛竄,直至看清來人,方才定止猶在顫抖的身軀。

  嬌小的一團,楚楚可憐。

  雙馬尾垂在身後,圓睜着天真無邪而淚光盈盈的大眼睛,聲音也是甜甜的——

  “老女人,不要叫我姐姐。”

  “那我走?”一直在荊地經營的芷蕊夫人笑容不改。

  都知七大天香、十一心香共計十八位絕色美人,是三分香氣樓的核心高層,各有各的手段和不凡。

  但就如花魁臉上的那張輕紗,半遮半掩最是誘人。

  這十八位核心都隐藏極深,輕易不肯叫世人一睹芳顔。

  當前也就是夜闌兒、香鈴兒、昧月這幾個顯露人前,為宗門發展奔走四方。

  三分香氣樓的經營和修行是兩個體系,有點像雲國和淩霄閣的關系。

  在宗門内部執掌高層權力的十八香,有好些在明面上都跟三分香氣樓沒有絲毫關系。

  就像天香第二的邊嫱,常年待在禁止三分香氣樓入境的牧國,便是以個人的身份發展,平日提到三分香氣樓,都是不屑一顧。也就是最核心的高層,能夠知曉她的身份。

  而荊國的芷蕊夫人,亦是獨行已久。雖則荊國也有三分香氣樓,還發展得很不錯,和她卻沒有關系。

  站在明面上主持荊地三分香氣樓事務的,乃是奉香真人智密。法羅死後,她已是樓裡唯一的奉香真人了。

  其下還有奉香使,奉香侍者。

  “奉香”和“香氣美人”,又是兩種體系。

  奉香者,自然以香為尊。

  香氣美人中,則以七天香、十一心香為核心。

  就像智密雖是樓中首屈一指的強者,地位卻是在天香、心香之下。

  香鈴兒逃了一圈,遁入荊國,不尋智密,而尋芷蕊夫人,自是因為後者更能保證她的安全。

  在顔生坐鎮夢都,八方風雨欲來的現在,奉香真人智密,還是太顯眼了些。

  而芷蕊夫人一來就要撒手,這便是要拿捏一下了。

  香鈴兒靜靜地看着芷蕊夫人,臉上還挂着天真。忽地往後一仰,後腦勺直接砸在了牆上。

  咚!

  這一下過于用力,将懸石所築、陣紋銘刻的靜室牆壁,砸出清晰的蛛網般的裂痕。那裂痕又猛地往裡一塌,陷出一個深坑!

  在這突然且激烈的撞擊下,叮鈴鈴——

  鈴铛聲響。有别于那巨大的撞牆聲,此聲似在耳蝸深處。

  虛空中隐隐有一個粉色的小鈴铛在搖晃。

  無形的波紋以此為中心,迅速蔓延開來。

  芷蕊夫人非常清楚,這波紋一旦真正釋放,即是驚天動地的尖聲。

  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毀天滅地倒不好說,但此地的動靜,必然無法遮掩。

  她沒有任何刺激對方的動作,隻是面上帶笑,溫柔地低頭注視:“這是做什麼呢,鈴兒妹妹?”

  香鈴兒無辜地仰着頭,甜甜笑道:“我不會自己一個人死。”

  “說些什麼糊塗話……”芷蕊夫人彎着腰,故而更顯沉重。探出一根食指,撥了撥她的額發,又順着她的臉頰下滑,最後擡起她的下巴:“誰舍得叫你死啦?”

  香鈴兒嬌俏的小臉,像一朵盛開在她指上的鮮花。眨巴眨巴眼睛,眼淚便滾落:“我被姜王八掐住脖子吊在那裡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管我。”

  她嗚嗚地哭:“我逃竄這麼久,沒有一個人接應。”

  “你們怕他怕得要死……怕他怕得要死!卻叫我去試探。”

  “我往前一步,你們逃之夭夭。我放出信号,你們音訊全無。”

  她瘋叫:“我不怕死嗎?!”

  “沒事了,沒事了……”芷蕊溫柔地安撫:“那人隻是想讓你帶句話,并不是真的要殺你。你已經回到組織的懷抱,沒人能再把你怎樣。大家看着呢。”

  “大家看着呢”這五個字,似有攝人的魔力,雖然房間裡并沒有第三個人,理論上如此靜室也不會有觀衆。香鈴兒的眼淚瞬間便消失,眨巴眨巴眼睛,又甜甜地笑了。

  “昧月跟姜望之間,肯定有很深的糾葛,這一點已經一再驗證。”香鈴兒的腦袋,慢慢從牆窟窿擡出,她的身體,也貼牆滑下來:“唯獨是這一次,姜望好像也不再掩飾昧月對他的重要性。很明确地叫我知道了這一點。”

  她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是已經徹底了斷,還是從未開始。又或者,昧月這次辦事不力……姜望既要阻止樓主結成禍果,同時也要保住昧月?”

  “那怎麼不直接帶她走呢?”芷蕊若有所思。

  香鈴兒瞥她一眼:“你和唐容打得火熱,他怎麼不帶你回家呢?”

  荊帝的兒女全都不成器,在一堆的不成器裡,唯二還算拿得出手的兩個,便是皇長子唐瑾,和皇次子唐容。分别受封為“嘉王”、“甯王”。

  大約也就是仗着生得早的優勢,比弟弟妹妹多吃了幾年資源,多了一些人站隊,好歹是有些實力和經營在。

  計都城裡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瑾非良玉,唐容不容”。

  大意是說唐瑾無能,而唐容心兇狹隘。

  且不論這話是否準确。

  能讓這種話傳出來,且就流傳在荊國首都裡,直至市井皆知,也沒能解決,無法挽救。

  這本身就是無能的證明。

  是兩個皇子加起來的無能。

  他們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優勢,卻沒有能力阻止惡評的傳遞,更是用自己的言行為這句評價作注解!

  當然也不排除扮豬吃老虎的可能。但眼看着都已經綁住四蹄、煮好開水,就要真個被當成豬宰了……這扮得太久也太逼真。

  芷蕊夫人在荊國豔名遠揚,前幾年更是将甯王唐容收于裙下,幾乎是唐容半個公開的外室。

  可惜不僅“唐容不容”,甯王妃也不容。

  甯王妃乃帝國長公主唐問雪親自選定的正妃,位置并非唐容能夠撼動。

  芷蕊夫人也就進不了甯王府的門。

  香鈴兒以此作比,何止生動,簡直深刻。

  芷蕊夫人吃吃地笑,倒是不以為意。

  香鈴兒繼續道:“這個姜真君,跟淩霄閣那位新宗主的關系,還用多說嗎?”

  “在雲城逼燕春回改道,就是最明确的宣言。他已圈淩霄秘地為不可觸碰之禁區。”

  “但同樣的,闾丘文月怎麼可能允許她的外孫女婿,再和旁人糾纏呢?”

  她的分析自有一番道理,而芷蕊夫人隻是仔細地端詳她。

  “鈴兒妹妹……”

  “嗯?”

  芷蕊夫人的五指,順着香鈴兒的下颔遊,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脖頸上:“被姜真君掐着……是什麼感覺?”

  香鈴兒笑着:“姐姐不妨自己去找他……唔!”

  芷蕊夫人的五指猛然攥緊,就這樣掐定了香鈴兒的脖頸,掐滅了她的聲音,而提着她的腦袋,往牆壁上一再地撞!

  砰!砰!砰!

  用勁實在,速度恒定。

  豐唇如吐煙一般,不斷地重複呢喃:“那麼愛砸牆,那麼愛砸牆……”

  砰!砰!砰!

  辮子散了,腦門裂了,鮮皿迅速蔓延,從額前似雨簾般垂落。

  香鈴兒卻咯咯咯地笑,她終于真心地笑了起來!

  “我們都會死,我們都會死。”

  她一邊被掐着砸牆,一邊笑,一邊從皿液裡淌出聲音:“你也害怕嗎……你也害怕嗎?”

  笃笃笃。

  笃笃笃。

  房間裡有一張等身的銅鏡。此時在鏡子裡,響起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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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發瘋的兩個女人都安靜了。

  她們美麗,強大,各有風情,各具天賦,偶然掀開情緒的一角,卻像是囚禁在美麗人偶中的瘋癫的靈!

  芷蕊夫人停了手,而香鈴兒往銅鏡那裡看。

  “有人敲門哦。”她問:“是你叫她來的?”

  芷蕊夫人松開五指,溫柔地為香鈴兒編織馬尾:“妹妹的《紅顔不老功》,修得怎樣了?七災還能度嗎?”

  “此中煎熬在言語,不免輕佻——說可說不好。”香鈴兒用食指抹了一撇額上的皿,眼神迷離,擡起食指,遞向芷蕊夫人:“要不然,你嘗嘗……我的胭脂呢?”

  青蔥玉指,豐豔紅唇。

  輕緩地吮吸。

  這時有個聲音突兀響起。

  “在這種時候叫我,你究竟是有什麼毛病——”

  銅鏡中的确有一扇門被推開,探出一隻雪白的手。黑色臂環仿佛禁锢着人心的欲念,這隻手略帶嫌棄地揮了揮,就此揮走了暗香。

  邊嫱的模樣繼而嵌在鏡中:“想被人一鍋端嗎?”

  香鈴兒靠坐在牆角,芷蕊夫人半蹲在她身前,就此回頭,看着邊嫱笑:“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危。”

  “老娘擔心的是自己!”邊嫱瞥了她倆一眼,略顯不耐煩:“到底什麼事?”

  “洪君琰這個人太危險,先前的計劃已經行不通,我需要多做一點準備。”芷蕊夫人很直接地道:“你得讓黃舍利幫忙做一件事情。”

  邊嫱能有今日之聲勢,從“北地薔薇”到牧國的政壇新星,當然不止是有姿色,蒼狼鬥場正是自她加入後,才坐穩了草原第一鬥場的寶座。

  太虛鬥場開辟後,她亦積極響應,不僅沒有被沖擊生意,反而在太虛幻境和現世都打響了【蒼狼】的招牌——

  太虛幻境是允許各種商業合作的,隻要足額繳稅就行。稅額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以太虛币繳納給太虛幻境,用于太虛幻境建設,一部分則是給鋪設太虛角樓的各方勢力,直接在太虛行者的交易過程中産生。

  這事兒由太虛道主直接監察,倒沒什麼幺蛾子可言。

  現在很多行者觀看太虛鬥場的比賽,都是非【蒼狼】系的解說不看。

  一些重要的比賽,也都是請蒼狼鬥場的司儀來主持。其中邊嫱仍是最當紅的那一個。

  黃舍利家在蒼狼鬥場有幹股,太虛鬥場就是黃舍利的提案……這當中的利益關系清晰可見,黃閣員也不曾藏着掖着。

  别看她貪花好色,萬花宮也頗不正經的樣子,論起經營的才能,并非那些滿腦子隻有修行的同僚可比。無論是黃面佛的信仰建設,還是鬥場的生意,她都做得風生水起。

  而以邊嫱的姿容,再加上這層工作關系……她和黃舍利的交情,也是顯見的好。

  “這不可能。”邊嫱道。

  芷蕊夫人皺起眉來:“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我不需要知道是什麼事。”邊嫱搖了搖頭:“你把主意打到黃舍利身上,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喜愛美人不假,卻絕不會讓美色影響她的決定。”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她不是什麼薄幸郎君,她是真歡喜,真動心……但她永遠拎得清。”

  “我能跟她成為朋友,不是因為我長得漂亮,而是因為我能帶給她切實的收獲。”

  “隻是長得好看,能被她欣賞,被她把玩,絕不能被她放在心上。”

  “我現在和她,也算蜜裡調油,千好萬好。”

  “但若是哪天我影響到黃龍府的利益,觸及了她的原則,她會毫不猶豫敲碎我的腦袋。”

  “我相信她會為我流淚。”

  說到這裡她莫名的笑了:“但黃舍利是會流淚殺美人的那種人。”

  “聽起來特别性感。”香鈴兒笑着說。

  荊國不可能有黃舍利不認識的美人,除非不夠美。

  所以芷蕊夫人當然也是跟黃舍利認識的,隻是因為唐容的關系,不夠熟稔——荊國各大軍府,對幾位皇子王爺都是敬而遠之。

  但她的确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認識黃舍利,以往這個女人,在她這裡隻有三個标簽,“爹寶”、“天才”,以及“好色”。

  現在形勢已經非常緊急,一個應對不好,全天下的三分香氣樓都要倒塌。我們必須盡快做出應對。芷蕊夫人皺眉道:“夜闌兒說是要親自去雍國……”

  邊嫱在鏡中踱步:“她想要平複這次事件。前提是樓主暫時放棄禍果,再次匿迹吞聲。”

  “我不看好。”香鈴兒在角落裡笑:“做了那麼多準備,卻徒勞無功,羅刹明月淨肯吃這個虧嗎?”

  “再對樓主不敬,我就殺了你。”芷蕊夫人冷聲道:“你想死不要連累我。”

  她又問:“你知道樓主這時候在哪裡?”

  皿液像蚯蚓一樣,在香鈴兒臉上流,她癫癫地笑:“怎麼可能叫我們知道?”

  “猜猜呢?”芷蕊夫人問。

  “有可能去殺昧月,有可能去殺顔生。”邊嫱道:“也有可能……去了抱雪峰。”

  “不管樓主做什麼決定,生活總歸要繼續。我們還是要做我們的事情。”芷蕊夫人站起身來:“黃舍利不行的話,那就試試别人……中山渭孫怎麼樣?”

  “是個好主意。”邊嫱在銅鏡中笑:“度厄峰之行讓他走向強大,也為他種下心魔。他到了證明自己的時候,也處在毀滅的時刻。”

  她的手指繞着長發:“昧月擺弄了龍伯機,姐姐拿下中山渭孫,何嘗不是一種因果?”

  “我不行。唐容礙事得很。”芷蕊夫人搖搖頭:“香鈴兒也不行,姜望在夢都發的脾氣,已經讓全天下都認識她。”

  她和香鈴兒都看着邊嫱。

  “叫别人吧,我沒空。”邊嫱淡淡道:“該盡的義務我已盡了,就這樣——”

  “三十年壽功。”芷蕊夫人道:“助妹妹踏災平劫。”

  邊嫱仍在往外走,但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半個月後我會出使荊國。我需要和他有一場意外的邂逅。”

  “我會安排。”芷蕊夫人伸手一抹,鏡中便空空,片刻之後,映出她和香鈴兒的臉。

  一幼一熟,一純一媚,一個滿臉是皿,一個妝容精緻。

  “你說咱們誰會先死?”芷蕊夫人看着銅鏡裡的照影,莫名其妙地問。

  不算沒有回應。靜室裡有香鈴兒天真爛漫的笑聲。

  但也隻有笑聲。

  這個世界是苦的。

  有的人沒有童年,有的人被殺死在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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