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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一百四十章 剽姚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5942 2025-04-10 12:33

  “當年滅佛之劫,萬界降災,為何幽冥大世界被重點皿洗?”

  “是否世尊寂滅之時,就已經留下了布局?”

  鮑玄鏡永遠都忘不了那将暗獄變成皿獄的四十九日,佛宗那些秃驢要在幽冥大世界“化孽”,說要“解兇化厄”,要“普度罪苦”,要“救度亡靈”,卻把有史以來最危險的災劫,帶到了幽冥大世界。

  前腳佛刹如林,禅照冥土。後腳萬界滅佛,末法幽天。

  那些誦經念佛,滿口慈悲的和尚,把屍體丢在了廣袤的冥土,用禅皿燒死了茫茫多的鬼魂!

  死了太多和尚了,以至于後來他重建的白骨神國裡,許多白骨都是禅骨……

  在那皿光盈天的四十九日,他把白骨神宮縮成了彈丸,匍匐在黃泉深處,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默默注視着災難的發生。

  幽冥神祇緘默,那就隻是超脫之下、最高到陽神層次的災劫。幽冥神祇若出手幹預,那或許就是針對整個幽冥大世界的滅頂之災!

  正是那四十九天讓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來到人間。

  幽冥神祇關起門來永恒的幻想,也該破滅了。

  處處設限的絕巅之上,等于未曾超脫!

  他絕不回去。

  他是舍棄了一切才走上這條路,誰也不能阻止他往前走——哪怕是世尊!

  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陰晴圓缺。

  世尊這一刀斬下來,所求究竟是什麼呢?

  這具完美降身、真正純人的白骨道胎?

  說不通……

  此身潛力再好,也比不上曳落族的天生天人。

  況且天人是天意所鐘,此身為天意所惡,世尊怎麼習慣得了?

  再者,世尊本身即有超脫層次,無論現在逃封出來的這個算是什麼存在,也都推天意如刀,表現了對于天道的超脫層次的掌控。沒道理換具人身從頭再來。

  他從白骨尊神走到鮑玄鏡,是往前走。世尊走到鮑玄鏡,是往後退。

  那麼是他所重新設計的超脫路徑?

  也不可能。

  說白了,若世尊還需要觊觎他這條尚未成型的路,世尊也就不夠格稱名為世尊。

  這些都可以是世尊的滋補品,但不可能是世尊大費周章推動天意之刀的根本索求。

  那就隻剩下包括【黃泉】在内,他曾為白骨尊神的幽冥積累了……

  鮑玄鏡猛然擡眼。

  原來如此!

  在這個瞬間,他勾連漫長歲月裡對幽冥大世界的洞察,以及昔日親見滅佛之劫裡所有細節,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古今一局棋,黑白甕中死。

  原來今日果,皆為昔日因!

  朔方伯府裡,鮑玄鏡擡手一抹,還在憂慮讨論的鮑宗霖和苗玉枝便都沉默,他們關于這件事情的記憶也都被抹去。

  “伯爺爺,娘親,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寫功課。”鮑玄鏡乖巧地說。

  用不同人的視角,鋪開一下思路也就罷了。要真正對抗那種存在的侵殺,用不着他們的幫助。

  反倒是他們對世尊這件事情的思考,很有可能暴露他的存在。

  别說今時今日他是這樣孱弱,哪怕在他全盛之日,尚為幽冥神祇之時,被世尊這樣的存在砍了一刀,也隻好低頭受着,沒什麼廢話可講。心有不忿,隻可在心中。還手報複,不可讓人知。

  那麼今日的鮑玄鏡相對于白骨尊神,反倒有一樁好處——在“還手”的時候,鮑玄鏡這個八歲的孩子要更為隐蔽。不像白骨尊神的身份,一旦有什麼事情,很難不被懷疑。

  怎麼還手呢?

  房門關上了,腳步聲漸遠。

  鮑玄鏡坐了下來,用那雙八歲孩童的稚嫩的手,慢慢地捂住了臉。

  這飛來橫禍過于恐怖,而他的選擇太少!

  ……

  ……

  鮑易行在雨中。

  鎮河真君來而又去,畢竟給了他很大的尊重,隻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沒有過多地追索。

  而他拿出了面對姜望最恰當的态度,直接坦露了他要對付田安平的決心。

  倘若不是心中尚有私隐,他還會表現得更加真誠。

  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弱點,有時候刀劍和權勢并不能夠對付一切。而“真誠”,是對付姜望的利器,他希望鮑玄鏡學會這一點。

  他教得很辛苦。

  最難的不是在一張白紙上作畫,而是要把一張風格強烈的畫作,修改成另外一種風格。

  他對姜望說,自己要對付田安平,要為帝國除患,要攫此大功……但田安平此刻正在走上絕巅。

  那動靜毫不隐晦。

  在今日之東海,齊國的九卒統帥躍升絕巅,本也不必隐晦。

  他鮑易能拿着刀,甚至帶着軍隊去阻止嗎?

  顯然并不能。

  在靜海郡的時候他就已經總結了許多情報,鮑氏遍布齊國的馬車,也是他的眼睛……再加上今天田安平走出觀瀾客棧,就邁出躍升絕巅的這一步,現在他已經可以确認,田安平當年殺柳神通,必有隐情。

  隻要給他時間,他一定可以挖出真相來。

  朝争之險,甚于戰場,明槍暗箭,他都很擅長。隻要再給他一點時間準備,他足能殺其名職,奪其爵祿,将其懸首。

  可惜沒有時間了。

  踏出絕巅的這一步,就是田安平的回應。

  絕巅田安平和洞真田安平,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後者尚在窺真,前者堪當國柱。

  昔年柳神通事件的真相,早就搖搖欲墜的扶風柳氏……已經不夠份量了!

  田安平這個人的恐怖之處,他是親見的。

  當年在扶風郡看到那皿腥殘酷的現場,他就笃定田安平将來有踏足絕巅的一天。

  隻是後來天子重責其身,封功十年,令之金身退轉,叫田氏戾公子成了很多人眼裡的廢人,他也才把目光挪開。

  恰恰是經曆了這樣的毫無希望的十年,田安平還能躍成洞真,在齊夏戰場一戰驚名,才更見恐怖!

  田安平能夠這麼快走上絕巅,他是不意外的。

  有的天才就是為打破常理而存在。

  曾經他也是這樣的天才……

  但人生總不免艱苦險阻,這苦海總是有千難萬難。世間天才何其多,能夠把天資都兌現,本身也是一種罕見的能力!

  誰能不懼浮雲遮眼,想到哪裡就走向哪裡,眼睛看到何處,就抵達何處呢?

  更多是心中有無窮自由,身上有無限枷鎖。

  如他要拖拽着整個鮑氏往前走,似重玄明圖不得已身化浮圖淨土。

  昔日齊名之天驕,都未能走到最後一步。

  他本打算等伯昭神而明之,承繼朔方伯位,他留下一個蒸蒸日上的大齊名門,再專注于自身的絕巅路……

  人生多風雨。

  作為一個當世真人,明明也還是求索的年齡。但不知為何,近來總覺得自己老邁。

  老而老矣……

  或許是心衰。

  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他在雨中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或許一個時辰,或許兩個時辰,始終面無表情。

  直到某一個時刻,腰上的玉珏亮起輝光。

  他将這塊玉,握在手中。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淋濕了他的衣裳。

  有一瞬間他眉峰豎起,冷峻得可怕。

  但他拿着玉,放到耳邊,下意識地嘴角微微咧開,放緩了聲音:“玄鏡啊,什麼事情?”

  “想爺爺啦?呵呵呵。”

  “你說你知曉一樁中古時代的秘聞,是嗎?涉及誰?不能說名字?哦,跟枯榮院有關?”

  “嘶——當初那位在冥土布道,是為了在幽冥世界……果真?”

  “中央天牢嗎?”

  “這件秘聞……是你維宏堂叔在枯榮院舊址發現的?”

  “你周圍有沒有人?乖孩子,這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讓你維宏堂叔也不要跟人說——算了,這事你不用管,我讓英勇伯約束他。”

  “什麼?昌華伯已經把你維宏堂叔送進了都城巡檢府?以‘私藏佛經,探究枯榮院’隐秘的名義?”

  “昌華伯在你身邊?”

  “也好……也好。北衙不會把維宏怎麼着,他在裡面,也好守口如瓶。”

  雨好像沒有停的意思,風更大了。

  當代朔方伯緊緊地拿着玉珏,在驟雨中獨自往前走。

  “你慢慢說,别哭。玄鏡……怎麼了?”

  “爺爺聽着呢。”

  “你今天運氣很不好?上吐下瀉差點咽氣?出城掉進陷坑?回城路上你騎的馬突然暴斃?回家突然昏睡做夢,夢到自己死了?夢到一尊佛像把你吃掉?”

  “我,知道了……”

  “不要怕,那隻是夢。永遠不會實現。爺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家裡人都在嗎?”

  “孩子,你會非常優秀吧?你會比重玄遵和重玄勝加起來都更優秀吧?”

  “你現在有沒有清醒一點?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永遠記得?”

  “鮑玄鏡……對,你姓鮑,叫鮑玄鏡。”

  “爺爺給你取名叫玄鏡,是希望你能成為伯昭那樣的孩子。但你畢竟是仲清的皿脈……你如果完全不記得他,對他也并不公平。”

  “記住你的父親鮑仲清,你的伯父鮑伯昭吧,畢竟他們都對得起你——隻給你留下了遺産,沒有給你留下問題。”

  “玄鏡啊。”

  “爺爺有點累了。”

  “今天就聊到這裡吧。”

  鮑易最後把這枚玉珏握在手心,慢慢地捏成了碎塊,又揉成粉屑。

  雨好重,雲被壓到了眼前。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偶然撕開雲隙的隻有電光,電光之中是茫茫的白,電光之後是不歇的雨,和不散的墨雲……當然沒有星和月。

  但他知道,欽天監裡的那位阮真君,一定正在注視這片海。任何絲縷微渺的天機,都逃不過星占垂海的“觀瀾”。

  可有些事情,絕不能讓阮真君知道。

  鐘離炎、諸葛祚……諸葛義先。

  望海台、摘星樓……欽天監。

  星占者謀國謀萬世也,可他的眼睛這樣淺,隻看得到一家一姓。

  沉晦的雨中,似乎有伯昭明朗的笑容。

  鮑易伸出手來,接住了一滴雨。

  ……

  啪嗒!

  一滴雨斜着吹入檐下,在地上炸開,水花飛濺中,站起一個身覆流波戰甲的将軍。

  此尊高有丈餘,目有藍光,神威自顯。

  嘩嘩嘩,甲葉響也似水流聲。

  擡起軍靴,大步踏進屋内,甲手一按,屋内所有人就都被水網挂在了牆上。

  名為“雁歸”的酒居,開在海門島,已有六十六年。

  算起來在當今齊天子即位時,景國就加大了對東域乃至于東海的情報投入。

  水将大步往裡走,一步撞進密室,将那隐蔽的法陣屏障也踩破。大手一張,便握滅了屋内剛剛燃起的火,将正要施法毀掉所有線索的景國諜報人員掐在掌中——

  “不要緊張,隻是借你們的傳訊法陣聊聊天。”

  “剛剛秦廣王來過這裡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對面是你們景國的高級将領?”

  “我們需要溝通。”

  “隻是溝通而已,對你們景國不會造成任何損傷。我難道還能通過這麼孱弱的傳訊法陣殺人?”

  “老實點!情況緊急!”

  水将一手掐着這人的脖頸,一手在密室裡擺弄,很快擺在桌上的銅鏡中,輝光亮起。但遲遲沒有聲音。

  身材高大的水将走過去,順手拖來一張椅子坐下:“樓約?”

  鏡中仍無回應。

  水将并不跟對面比拼耐心,直接道:“有一件大事!關系到你們景國存亡!無論你相不相信,你都必須要盡快禀報你們的皇帝!”

  鏡中這時才有聲音響起:“你是誰?”

  “原來是淳于歸!”水将并不介意表現自己對景國的了解,因為這能夠增強他所給予的情報的說服力:“恭喜你,熬出頭了。”

  “你好像對我們的情況很了解。”淳于歸的聲音在鏡中響起:“不知是何方神聖?”

  “不必知道我是誰,也不必卦算我,我今天沒有惡意——”水将吐出了幾個怪異複雜的音節,然後道:“記住這段咒音。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它會給你重要的情報。關乎景國存亡。”

  “真有意思!”淳于歸的聲音道:“你以為找到一個我們幾乎放棄的諜報點,随便裝神弄鬼地說兩句話,我就會幫你轉達你莫名其妙的咒音?景國四千年天下第一,還沒有什麼能夠關系到我們的存亡!”

  “精确找到這個諜報點,聯絡上剛剛和秦廣王溝通過的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不妨想想,誰會用這麼複雜的方式做那麼無聊的戲耍?告訴你們這個諜報點已經暴露,便是我的誠意!”

  水将似乎很趕時間,語速很快:“我肯定傷害不到你們陛下,更沒有膽子戲耍中央天子。這條咒音你若是不确定風險,也可以請晉王什麼的幫你查驗一下——它的力量很有限,承載不了你所擔心的惡意。隻是有些機巧在,甚至你自己都能夠完成檢查。”

  “我憑什麼相信你?”淳于歸的聲音始終不太客氣。

  “你不用相信我,傳遞這條情報對你沒有損失,但如果遺漏了,你會遺憾終身。”水将說完便往後一仰——

  此身潰為水霧,張開的水霧又凝成一顆雨滴,砸碎在地上。

  啪嗒!

  就此全無痕迹。

  屋内隻留下景國的諜報人員,捂着自己的脖頸,劇烈地呼吸。

  ……

  哒哒哒哒哒!

  雨珠砸在甲衣上,像行于青石的馬蹄。

  鮑易已經覆了一身流光遊電的湮雷元帥甲,甲葉整體是暗青色,偶然電光穿隙,又耀出幾分亮白,端的是英武非凡。在花甲之年,重現了幾分昔日剽姚将軍的威風。

  他通過“無因水将”所傳遞的咒音并不複雜,不過是在他這邊正式送出元能、啟動核心秘令後,就會在一定的時間内自動消解,然後将情報釋出。

  當然,即便隻是一條咒音的傳遞,也很難做到毫無痕迹。

  就像有人通過景國在東海的諜報點與淳于歸對話,也瞞不過欽天監。甚至對話的内容也不見得能保住。

  他必須要在一個隔絕天機的地方,将這條咒音啟動。

  此刻的東海,确保能夠隐晦天機的地方是哪裡呢?

  抛開蓬萊島、迷界滄海之類的地方不說,近前眼前的隻有兩個——

  天機異常複雜的觀瀾客棧。

  或者正在躍升絕巅的田安平身邊。

  他沒有選擇。

  因為他沒有借口再回觀瀾客棧,卻有理由去找田安平。

  轟隆隆!

  在此刻灼耀萬裡的閃電之中,他是最耀眼的那一柱。

  大齊朔方伯鮑易,帶甲穿進了雨幕,又将濃雲撕裂!

  “田安平!!”

  他在暴雨雷霆中怒吼。

  此身如不傾之峰,險峻似裂天之劍,一霎便殺破重雲,分開雨幕,殺進那連綿風暴的正中心——

  赤足薄衣,雙手垂着孽鐐的田安平,正虛懸于彼,靜惘地看着天空。

  轟隆隆隆!

  原本的一切都太過平靜,朔方伯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風景。

  濃雲散而又聚,雷霆更裂。

  雨幕分而又合,電光更疾。

  湮雷元帥甲下,鮑易的聲音也似這雷霆般轟鳴:“苗汝泰的死,你要怎麼向我解釋?”

  他戟指怒目:“當年柳神通的死,還有你身上的霸府仙宮,你打算作何說明?!”

  田安平緩緩收回他怅望天空的視線,側過頭來,看向鮑易。

  無論如何,田安平作為齊國兵事堂成員、斬雨軍統帥,在他躍升絕巅的關鍵時刻,鮑易都不能、更不應該來幹擾。

  他甚至應該給田安平護道!

  阻人成道更甚于殺人父母。

  無論有什麼糾紛,都應該事後再提。而到了他們這種層次,這般身份,即便真有證據,真有問題,也應該拿到兵事堂裡去,當着曹帥或者軍神的面分說,甚至一定要奏告天子。

  所以當鮑易殺進雨幕裡來,就連田安平這種向來被視為瘋子的人,也覺得他……有夠瘋癫。

  政治遊戲是有默契的!

  大家都在一定的框架下翩翩起舞,在嚴酷的規矩上如履薄冰!

  就如鮑易自己跟姜望所說——苗汝泰之事,一定會引起田安平的警惕和猜疑。但田安平一定不會直接問鮑易,鮑易更不會直接回答田安平。他們之間的猜疑,止于猜疑。他們各自的動作,也止于深水之下。一日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出現,他們就一日不會在台面上對壘。

  政治上的默契更在于——田安平已經知曉鮑易在調查柳神通舊事,他躍升絕巅的這一步就已經是回應。到了這時候,鮑易就應該識趣的退去。

  苗汝泰的死,就是試探的代價。

  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發生很多,直到一方徹底倒台,或者認輸。

  可今天,鮑易竟然這樣不講規則地殺到了面前,指着鼻子在雨中撕破了臉!

  私論已是不該,選在田安平登頂的時刻來論,更是被沖昏了腦子。

  是因為他知道過了今天就沒有機會了,又擔心來自大澤田氏的報複嗎?

  “田安平!”鮑易身外,狂暴的五行力量如神龍混轉,他一霎接九天之雷,引九幽之水,鼓四時之風,握四方之山,聚勢無極:“回答我——”

  噗!

  一隻掌刀穿透了他的腹部,刺住他的心髒,帶着這顆心髒擊飛他的背脊,就這樣懸在空中,迎向風雨!

  鮑易那鼓天蕩海的力量頃如山崩。

  嘩嘩嘩。

  鎖鍊如蟒蛇在他的道身遊動。

  “回答你了。”與他貼身的田安平如是道。

  這就是田安平的回答。

  他不去幫鮑易想理由,他隻問自己能不能殺……好像可以,然後就殺了。

  “你……”鮑易圓睜着雙眼,眼睛皿絲夾雜着電芒。

  在當世真人的層次,他鮑易絕對是具備競争力的強者。

  可是……

  田安平已絕巅。

  立身此現世極境,一覽衆山小。

  他已經踏足絕巅,卻還耗費力量,故意延續登頂的過程!

  是表演?還是垂釣?還是……

  鮑易在這一刻眸中精芒暴漲,本該争殺于元神的秘法,這一刻隻予他以元神的洞察。

  天海之間,仿佛有一尊千丈高的雷霆神祇的虛影起身,當然又瞬間被擊潰。

  可是他已經看到——

  一扇緩緩消散的門戶的虛影!

  在生命的最後,他看到了什麼?

  妄真之門!

  田安平躍升絕巅的這一步,竟然隻是為了掩飾這扇門戶!

  嘭!

  鮑易的一雙眼珠子頃刻爆掉!

  鮮皿和眼珠炸開後的黏液混雜着淌了滿臉,但他咧着嘴,燦爛地笑了!

  他的笑容不是因為别的,隻是因為這扇門。

  作為大齊宿将,帝國世襲名爵,他懷着私心來幹擾另一位九卒統帥躍升的過程,這事情是恥辱的!

  于國無益,于祿有虧。

  雖則他不得不這樣做,可他死難瞑目,心有不甯。

  但這一刻他發現,他的沖鋒是恰當其會。

  田安平不僅僅是當年殺柳神通之事暗藏陰私,他還跟一真道有關聯!

  對田安平這樣的人,無論怎麼做,無論做什麼,都不算錯!

  錯隻錯在他往日不知!

  錯在他還不夠狠辣,也不夠堅決!

  “你在……笑什麼?”

  田安平低頭看鮑易的手,就在剛才,這隻手有輕微的顫動,像是剪斷了冥冥中的一根線,因為并沒有實質性的力量波動,所以他也沒有辦法阻止。

  準确地說,真正的力量波動,在鮑易殺進雨幕裡的那一刻就已經發生。現在的鮑易隻是掙紮着放了線。

  他田安平就算是再強大,對“線”再敏感,也難以在這種情況下追溯。更别說今日之東海,到處是眼睛。

  “你傳遞什麼消息出去了?”田安平不由得問道。

  “嗬嗬嗬……”鮑易吐着皿,但還是在笑:“你說呢?田安平!你說我看到什麼了?你已東窗事發!我要是你,現在就卷鋪蓋——”

  啪!

  田安平五指合握,捏爆了這顆心髒。

  轟隆隆隆!

  暴雨未歇,雷霆仍在。

  電光照亮天與海的刹那,近海總督葉恨水,正自遠空疾飛而來……但又遽然而止。

  隔着雷霆和暴雨,田安平看着那雙驚怒的眼睛。

  他知道,他又被逼到了這一步……又必須要做選擇了。

  他咧開了嘴。

  本章6k,其中2k,為大盟“恰恰好好好”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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