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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二百零四章 橫絕天海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0287 2025-06-20 08:00

  誰能橫絕天海,隻手翻日月?

  并舉高穹的日月,都被他捏在掌心,奪去光色。姜望随手一甩——威震天下的日月鏟,孤兀地立在山巅,也不過是一塊尋常的鐵。

  而天海搖蕩!

  已經被昭王控制住的天海,因鎮河真君的到來,驟起狂瀾驚濤!

  天海未枯,相争不止。

  被覆在昭王五指之下的天道劍仙,巋然一立便成為天柱。

  撐起這手,撐起五指山!

  以其極似長河【定海鎮】的形态,還在拔高,還在呼喚現世。

  神俠已經倒下了,昭王還在天海,戰鬥并沒有結束。

  姜望提着帶皿的劍趕來,沒有千丈萬丈,其身投下的陰影,卻已覆蓋了天海。

  天海雖然遼闊,卻沒有一滴天道之水,能夠折射天光。

  這個曆史片段,确實變得遲緩了。

  一隻夜枭慢悠悠地掠過遠空,那速度本該飛不起來,會跌墜成一具鳥屍。是非山山腳庭院的熄燈過程,都緩慢得像是燒紅的鐵,未經水淬,而是在空氣中慢慢黯下來。

  “藏時”能夠讓這段書簡歲月靜滞于時空,其間發生的一切,都翻不過現世之人的一次眨眼。

  但這個曆史片段本身的時間和故事,卻不能無限延伸。

  快結束了……

  昭王明了這一切,在天海深處凝視姜望,也有幾分審視和猶豫。

  姜望卻大步踏前,身周的【真我】道質,浮如星子,沸似烈焰!

  “今與我相争天海,你已無處藏身!殺我才能逃名,逃身無異飲鸩!”

  “昭王——”

  他在天海踏步,腳下石橋延伸,仿佛已将陰陽貫通。

  一橫之上為陽世,一橫之下為冥土。

  天君袍飛揚恣肆,目為光矢,聲成雷音:“用你的劍留下我。或者留下你的首級,驗證我的劍!”

  雷電轟隆,在陰雲中如神龍潛遊。

  光矢如雨,飛揚在天海上空,似姜望的長披,也像是随他沖鋒的千軍萬馬。

  姜望主動地發起進攻,兇威之熾,絕無保留。

  叫人看到這無畏的勇氣,必分生死的決心!

  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昭王的天道尊王身,隻留下一個深邃的眼神,便似火星般一炸,噼啪而逝。但見得流光萬頃,天海滔滔,一時波光粼粼,是無限勝景。

  不必說軟話,姜望的決心已經一再驗證,不可能被改變。

  不必說狠話,沒有什麼話能夠狠得過躺在那裡的神俠。

  刀劍上輸了的東西,嘴巴上赢不回來!

  殺伐正烈時,天地都小,昭王一走,曆史見空!

  陡然的空落感,是因為昭王撤走了對這段曆史片段的封鎖……是封鎖也是支撐。

  撤去了框住囚室的鐵壁,隻剩木栅的囚室,未見得還能撐住風雨。在歲月的洪流裡飄搖!

  天海深海更是席卷風暴,洪峰驟起。那尊天道劍仙所立成的天柱,不斷膨脹而高起,俨然擊穿天海,回應另一個時空!這狹窄的、小小時空的圍壩,眼看着就要被擊穿——

  萬千光矢落天柱!

  姜望疾縱而來,身如遊魚入水,匹馬殺進天柱裡。天道劍仙竟然本能地對他進攻!他一劍絞開薄幸郎,反手一掌,拍在天道劍仙之顱頂,将其拍成了一地碎石——

  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失去了昭王的壓制,也因為昭王所留後手的推波助瀾,這尊極力聯系現世【先天永恒金尊】的天道劍仙,已經差不多泯滅了姜望的意志,幾為天道所侵。

  差點真聯系上!

  若真讓此尊聯系上了【先天永恒金尊】,擊碎現世【定海鎮】,才是他無可回避的麻煩。

  隻怕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同緣空師太一般,隔世而居,隐在畫中。

  昭王在時,這是牽制昭王的殺手锏。昭王走後,就變成了他的絞索。

  至此姜望已失魔猿、仙龍、衆生、天人,五尊法身僅剩其一,确然是登聖後最虛弱的時刻。

  而那咆哮不止的天海狂瀾,忽而一卷,在最高的洪峰上,還卷起一道浪潮,一卷水幕。

  就在姜望轟碎天道劍仙的這個瞬間,水幕之中璨光流轉,從中又探出一尊光織的人形……昭王去而複返!

  在【藏時】即将結束,天海即将貫通的此刻,昭王也冒奇險!

  他退而複進,使得姜望自損天人身,回過頭來再收拾山河。

  曆史的屏障隻是一張薄紙,現世的支援随時會趕來。

  時間緊迫,譬如過隙流光,但憑借他的超卓實力,或也能一隙殺人——

  扭轉敗局是不可能的,因為神俠已經被擊破金身,無力回天。

  二打一死掉一個,這場圍殺他們已經是輸了。

  作為平等國首領,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是送姜望去給神俠作伴,為平等國抹掉這個從今以後最堅決的敵人。

  但姜望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措手不及,甚至姜望都已經不在這方天道小池裡——

  此方時空裡從未平靜的天海,中央矗有天柱一根,立于此世,勢貫萬世。

  天道劍仙已經碎掉,天柱仍在延伸,姜望在轟碎天道劍仙的瞬間,也借天柱向現世天道深海竄逃。

  看起來他的回馬槍和姜望的沖天竄,竟是同時發生!

  竟被預判?

  昭王心有驚意,手上卻不慢。

  他畢竟在這片天海撈了幾息魚,并非隻是撈魚。人雖先走,卻也留下伏手,能夠起到關鍵作用。

  在天柱延伸的最高處,忽然凝現一隻巨大的石拳——

  天海石人的石質!

  姜望的天道石人劍,原理并不複雜。對天道有着深刻理解的他,稍一琢磨,便能複刻。

  相較于姜望所舍去的天道劍仙,他也并不吝啬這一部分天道力量。

  石拳攔天柱,将天柱拔升的勢頭阻了一阻。

  驚天的轟響中,石拳裂隙。縫隙見天光!

  燦光填滿了這隻石拳,而後剝盡石色,昭王的身形瞬間凝現。他隻往下轟拳——拳落光滿天,照破烏雲無數重。這一拳直接将天柱轟碎!

  轟!

  仿佛天傾。

  此世搖動。

  天柱崩碎,飛石似亂雨橫空。

  姜望并非真個能夠預知昭王的想法,而是在轟碎天道劍仙之前,就已經認識到,會存在昭王回身的可能——不管昭王回不回身,他都先逃一步。

  正是這謹慎的選擇,令他躲過昭王的回馬槍,逼出昭王的伏手。

  然而僅僅是謹慎,也不夠保命!

  昭王也是腥風皿雨裡殺出來的登聖者,此處不比别處,他不必掩飾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體現力量。

  其道質為【日月】。

  若說神俠是“肩挑日月,俠行人間”。他即本身為日月,光照永恒。

  日月為“明”,是“昭”也。

  光照一世,拳殺絕巅!

  面對如此恐怖的一拳,在天柱之中高飛的姜望,卻并沒有避退。反而在崩碎的天柱中加快了速度,舉劍相迎:“候你多時!與我決死!”

  萬千飛石與他迎面,在他身上割出皿痕,他眼皮都不眨一下,更無避讓,目唯昭王,劍唯争勝。

  昭王敢冒險回來,行于刀尖,自然不會就這麼被吓住。哪怕姜望真的預判了他,真是做好了準備在這一刻伏擊他,他的拳頭也直接壓下!

  山傾海崩壓下來,像一座巨大的磨盤,磨損歲月!僅僅餘波就引發大片的空間坍塌,真真威勢無邊。

  卻隻聽——

  轟!轟!轟!

  天道劍仙所碎成的石塊,不知何時分作了九堆,竟然搭成了九座石橋。

  此橋雖小,卻是完全複刻了長河九鎮。

  狻猊霸下,無所不同。

  烈山人皇用于長河九鎮的封鎮之術,他已得真傳,盡取精義。在治水大會接天海鎮長河,在觀河台上主持黃河之會,天下諸方也早就認可他調動長河九鎮的力量。

  此時早有布置,一經喚出,不僅有形,亦得其神!

  屹立在現世的長河九鎮都似乎被它喚醒了,神陸顫而有聲,長河蕩而似鳴。時空屏障已薄如宣紙,吹彈将破——

  昭王不得不再次加強時空屏障,隔絕此方曆史片段。

  這一幕令他有一種荒謬的熟悉感,仿佛先前的場景又重演,他不像個劊子手,倒像個裱糊匠!

  可明明天道劍仙都已經被姜望親手抹掉了。

  這次沒有神俠去單殺姜望。時間也不再充分,囚籠也不再堅固。他冒險回身,或者也隻剩這一擊的機會——

  昭王凝視姜望,想要在這張生死的賭桌上,看清這個年輕人的底牌。卻隻看到一雙靜海般的眼睛。

  轟轟!

  生死交鋒一瞬間。

  九鎮石橋橫空而顯,勢橫古今,當場鎮住了……

  姜望!

  這九鎮石橋的後手,目标從來不是昭王。

  他保持着無所畏懼、勢殺昭王的姿态;又布置出九鎮石橋,擺出一副溝通現世九鎮的架勢——

  很多對手在這一步就應該被吓退了。

  昭王皿勇未失,仍然縱馬懸崖邊緣,要争生死一線。

  可這九鎮石橋的最終落點,卻是封鎮自身!

  在碰撞發生的關鍵時刻,姜望以鎮代守,暫避此鋒。

  昭王一拳轟石橋!

  這假形的九鎮石橋的确黯滅當場,一條條如死蛇般墜落,可石橋下的姜望如困龍升天,氣沖霄漢。

  他又一副生死搏殺的姿态!

  長袍飄展,勢傾人間。

  身下無盡天海,仿佛變成了他的意海。

  一架石橋橫水中。

  波瀾不驚的海面,浮現一道紅底金邊的身影!

  其人未至,其刀未顯,卻像是已經斬出此間來——實在是嚣張!

  昭王的拳頭終于沒有再落下,隻留下深深的一眼。其身崩碎,作點點微光,在天風中吹散。

  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多管閑事!這是我的戰鬥!滾回去!”

  姜望還回身一劍,斬向意海,氣勢做足,驅趕鬥昭的身影,比鬥昭更狂幾分。他還直沖天海更高處,目放神光萬道,劍氣呼嘯天穹,滿世界地追索強敵。

  “哪裡走!!”

  終究天上人間都不見。

  而他的劍光斬進意海,一閃便消失。

  意海也自天海退潮。随之消失的,還有鬥昭提刀的身影。

  姜望拔劍四顧的無敵氣勢,也驟然收斂。從噴薄的火山,到青松靜伫,隻是一瞬間。

  終究隻有風吹發,眉眼都靜沉。

  喧嚣了一夜的是非山,此刻如此平靜。

  在這獨立且被封鎖的曆史片段裡,他當然沒辦法聯系上鬥昭——陰陽貫通确實是有,卻是他自己左腳搭右腳,螺旋升天。

  也許騙得過昭王,也許騙不過。

  但這也隻是他諸多張揚的姿态裡,其中一種诳言。

  他是做好了厮殺準備的。

  唯一能夠讓他停止反抗的方式,是他已經變成一具屍體,躺在那裡。

  而現在是神俠躺着。

  平等國兩大首領齊聚,開啟這場注定震驚天下的圍殺。

  最後隻剩半透明的神俠,靜靜躺在是非山的山巅。

  他已經活不得,無法挪動一根手指,卻還牽着【妙高幢】的一角黃綢,似拽着永遠不可再實現的夢,失神地看着天空。

  雖然在盛國事敗、燕春回折劍、姜望走上書山後,他就已經看到自己的結果。

  來到這處曆史片段設伏,是他的行險一擊,死境求生之鬥。

  但心中其實仍是相信自己,可以度過此劫,就如過往的無數次險境一般。

  可是……

  原來自己并不是故事的主角嗎?

  “衆生平等”的理想,或許永遠不可能實現……

  不管怎樣,天空的忽然幻變,倒是非常漂亮的風景。

  他緩慢地呼吸,安靜地看着……先看到一塵不染的靴子移過來,接着才看到姜望那淡漠得如同天人的眼睛。

  “不再演一會兒嗎?”地上半透明的人形開口說:“萬一他還回來。”

  姜望定了一下,一次回氣如龍吸水。劍尖挪了兩次,才把長相思歸入鞘中。

  明明已經無法掩飾虛弱了,聲音卻淡然:“我想從此以後他不會再單獨見我。”

  沒有人知道他還剩下幾分實力。

  哪怕是明确知曉他損耗極重的神俠。

  這位年輕得過分的真君,好像下一刻就會倒下,又好像馬上還能提劍殺強敵,再求一次道,再論一次生死。

  壓垮他的或許可以是一根稻草,也或許……非得天傾!

  神俠一時怔然。又苦澀地搖頭:“我真的……想不通。”

  “想不通為什麼你會輸?”

  姜望看着地上的人形,聲音淡漠:“你求全勝……我求勝。你根本沒有做好面對我的準備,站在我的面前,還沒有赴死的決心,勝負不是理所當然嗎?”

  确實是……理所當然!

  神俠僵卧着:“為什麼留我一口氣呢?我已經活不成,也并不畏懼折磨。”

  “我想你誤會了。我隻是來不及收屍,不是要留你一口氣。當時情況緊張,昭王比你強,的确帶給我一些壓力。”

  姜望靜靜看向泛起波紋的時空:“但現在作為勝利者的從容,我或許可以等一個更合适的人來殺你——你應該沒有忘記他吧?”

  時空的漣漪已經清晰可見,半透明的波紋,像是老人的皺痕。

  隐隐天光……似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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