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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名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8723 2025-04-10 12:33

  自神霄戰場開啟的消息傳回來,現世時光仿佛加速了。

  那些該以百載千年來量的大計,在短短十數年間就催化完成。有的失敗,有的成功,而其中超過一半的足以改變世界的大事,作為時代天驕的姜望,都參與其中。

  他并不掌握足夠的權力,但他的影響力,确然當世無雙。

  六大霸國天子,如今都是熟人。

  便是秦天子嬴昭、荊天子唐憲歧,大家很少接觸,見面也能說幾句玩笑。

  衍道即為真人之君,理論上見帝不拜。況且是姜望這樣的真君……理論上他無須對任何人低頭了。

  當然,所謂“理論”,并不影響他此刻躬身的幅度——

  “諸天子負六合之重,肩人族之責,心有寰宇,手握蒼穹。而能棄門戶之見,納宇内英豪,壘台以獻天下……”

  “今宗門不論,國别不分,無論陸地、島嶼、水中,凡有生迹,即能登台。”

  “非至公大日,不能遍照神陸。無造化之德,豈有天下大光!”

  “世無天生聖境,遂有天下聖主。”

  “萬方聚此,乃見社稷重。群星璀璨,于是永夜明。”

  “天下之正,有賴聖君之德也!”

  姜望深深地一禮:“姜某起自觀河台,遂有風雨十四載。方覺天地廣闊,是聖人絕雷霆——今為天下,拜謝諸天子!”

  道曆三九三三年的黃河之會是姜望主持的,但之所以能辦成這樣,是現世當權者的點頭。

  姜望不止一次地強調這一點,甚至在此刻也再次為天下宣知。

  六位天子皆降法相,在國勢托舉下,倒也瞧不出氣勢高低。法軀巍峨,自都龍不見形,唯有袍角微卷,似天一幕。

  帝袍如幕合天柱,天下之台,自此才成。諸天子握權天下,都受了這一禮。

  但受完這一禮,牧天子立即便開口:“而今黃河清,天海定,都是姜君之功。萬方天驕,莫不仰名。朕坐北廷,不能親至……有勞姜真君主持賽事!”

  姜望連稱“不敢”。

  楚帝又道:“章華台所示,南域百姓,近年多祀抱财……朕也算是來沾你的福氣。抱财天君,今日有勞。”

  姜望忙說“言重”。

  齊天子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朕是否也要說……‘有勞’?”

  姜望趕緊一拜:“有勞幾位陛下到場監督!某知天下擔肩,國事繁重,不敢擾諸位尊耳……要不然現在就抽簽開賽吧!”

  大概當皇帝的都比較矜持,唯有荊帝哈哈大笑。

  秦皇卻問:“今天開場有三場,皇帝卻來了六個,姜真君覺得……應該誰來抽簽呢?”

  “還是說——”景天子悠悠道:“這麼重要的開場比賽,姜真君沒打算讓我們這些當皇帝的抽簽?”

  姜望确實是準備自己抽簽!

  畢竟三場比賽六個皇帝,确實是沒辦法分。

  而且他也沒打算讓這些難伺候的霸國天子幹點什麼,要是開口被拒絕了,那多尴尬……

  前段時間黃閣員為了創收,跑去找荊天子,希望他能做個表率。号召幾位霸國天子,念一下廣告詞……結果被罰在皇宮外站了一宿。

  “這些皇帝哪有一個好說話的啊!”——這是黃舍利的原話,姜望也深以為然。

  本來抽簽也不是多麼重要的事兒,随便叫誰來拿簽都行,但姬鳳洲現在這麼一講,倒顯得尊貴,顯得非天子不可了!

  “其實……今天打六場也是可以的。”姜望頗為頭疼,笑着說話:“反正都是正賽場次,不影響比賽安排。要不然……”

  “這是你的意思呢,還是劇真君的意思?”秦皇打斷了他:“朕聽說劇真君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在觀賽席之前,繞着天下之台,擺了八張座椅,八位太虛閣員,俱都真身落座。

  這是最近的觀賽席,也是天下台的保護位。任何人想要對台上較量的天驕出手,都要經過他們這一關。

  劇匮坐在正東方位。

  他站起身來,對六位天子行禮一圈,又單對秦皇一拜,一闆一眼地回道:“姜真君的意思,就是太虛閣的意思。自然也是在下的意思。”

  當前畢竟是國家體制的時代,霸國天子就是這個時代的至高權力者。

  因為他們絕大部分都身份敏感,是國家體制裡的關鍵人物,太虛閣衆人倒沒有認真地聊過,在這次大會上,要如何面對這些皇帝……但有不言的默契。

  “給足面子,守住底線。”

  對皇帝們的态度要到位,但主辦本屆黃河之會的初心,不能被幹涉。

  他們當然都忠于自己的國家,有自己的事業。但在這些之外,在名為“太虛閣”的位置,在經曆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之後,也有了一處理想之鄉……

  沒有人鄭重地表達過,但多少是珍惜的。

  秦皇‘哦’了一聲:“朕也不是想要批評你們,不過黃河之會這等大事,朝令夕改……是不是不太好呢?”

  堂堂大秦天子,這般作态,倒也不像真個找茬,是有幾分捉弄的意思。畢竟上一屆黃河之會,這小子才跟懷帝後人,一起“陛見秦天子”,最多能稱一句“勇氣可嘉”。如今竟登堂入室,有幾分平起平坐了。

  滿座觀衆都無聲,瞪大了眼睛看幾位霸國天子和鎮河真君的“閑聊”。

  室内備戰的天驕們,也一個個縮頭縮腦,乖巧得像鹌鹑。

  當然有多少看戲的好心情,有多少對姜真君地位的羨慕……也都在不言中了。

  “您教訓得是。”姜望半點不辯駁,說他錯他就改,隻要不涉及本次黃河之會的公正根本,其它怎樣都好。

  “定好了今天三場開場賽,确實不宜再增加。因為很多選手可能都沒有做好今天就進入正賽的準備……還是陛下考慮周到。是在下孟浪了。”

  他拍他的馬屁,秦皇繼續秦皇的追殺:“所以……誰來抽簽?”

  景天子又悠然地補了一句:“誰第一個抽呢?”

  第一個抽抽的,是姜望的嘴角。

  “恁地事多!”

  這時從觀戰席中,走出一個昂藏男子,本來戴着鬥篷,隐在人群,不動聲色。起身登台的瞬間,便已頂冠束發,展開了雪色龍袍!

  一路踏風踏雨,伴生雷霆。

  “怎麼還為難起裁判來了?”

  其人龍行虎步,傲視諸方,一副很講義氣的樣子:“這個簽,你們愛抽不抽!不抽就叫朕來!”

  平天冠他都不戴,今日是用一方雪玉小冠,束住了長發,威儀的五官,盡在人前。

  霸國天子們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卻要顯盡威風,示盡尊貴。

  場上一時靜默,六位霸國天子都不言語。

  以輩分來算,洪君琰是稱宗做祖的人,比哪個皇帝都年長。真要倚老賣老地來叫喚兩句,其他人還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一言伐罪?

  再者黎國的實力擺在那裡,興許就等着跟誰碰一碰,好蹭上一個台階呢。

  誰也不想被他蹭到。

  “陛下。”作為大會主持者的鎮河真君,卻不得不站出來讓比賽繼續。

  他對黎皇一禮,臉色作難:“正賽馬上就要開始,現在台上隻有裁判。您看您是不是……”

  洪君琰驚愕中帶着一點憤怒地看着他。

  那表情分明是在問——

  朕好心給你解圍,你就這麼對朕?

  姜望隻作看不懂,繼續禮貌地道:“要不先下去坐一會兒?”

  雖然冰封了幾千年,洪君琰的表情依然生動且豐富,此刻變成了“老弟,我理解你的難處。”

  這位好大哥,非常大度地道:“姜老弟,要不然朕先幫你把簽抽了,免得這事兒難辦!”

  姜望心裡恨死這個大哥了。

  舉辦本屆黃河之會的過程裡,最麻煩的幾個因素裡,就有這位大哥在。

  結冰凍雪的臉,那是厚比高牆。既能打,又能罵,避不開,也哄不走。

  他要是真想着撂挑子,順着這位大哥的意思來,讓他們皇帝對皇帝去……這位大哥是真能把這場天驕盛會改頭換面。說不定抽完簽,就順勢宣布黎國是第七個霸主國了!

  “陛下遠來是客,怎好——”

  姜望這邊還斟酌着措辭呢。

  那邊大齊天子就開口了:“既然黎主拳拳盛意,恭心甚切,要為朕等抽簽,以戲天下——此情如何能卻?姜真君,簽給他罷!”

  其他的霸國天子,都是守江山的,多少有點對着祖宗輩不好開口。萬一洪君琰來一句“你家太祖當年和我……”,怎麼接都難受。

  他和洪君琰一樣是打江山的,且他短短幾十年就創造了霸業,洪君琰過了幾千年還在路上……那是半點兒不慣着。

  姜望下意識地就要把簽遞出去,好歹想起來這裡是觀河台,他主持本屆黃河之會,必須要保持中立……便攥在手裡。僵笑着看洪君琰:“陛下,您看……”

  “那麼——”洪君琰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齊帝的聲音,也不提抽簽的茬兒了,隻看着姜望問:“朕應該坐在哪裡呢?”

  他沒有表露身份,自然坐在觀賽席便可。

  但他現在龍袍都披上了,再讓他去觀賽席坐,就是對他這位黎國天子的侮辱了。

  可除此之外,哪還有位置給他坐呢?

  好大哥,可真會為難人啊。

  有本事自己去擠一個霸國天子下來,在這黃河之會上鬧騰什麼呢?

  太虛幻境裡,鬥小兒和趙鐵柱一人一把瓜子,正看得津津有味——正賽解說沒有他們的份,今天倒是樂得輕松。尤其看到姜鎮河受窘,心情莫名暢快。

  當然不至于說真希望姜真君出什麼事兒,但愛看他吃癟。

  天知道最開始此人登場,山呼海嘯時……他們嘴裡的瓜子有多苦!

  但磕着磕着,鬥小兒手裡的瓜子也不香了。

  便見得演武台下,站起一人,嚣狂驕烈。身上戰衣,紅底如焰,金邊似陽。

  還未說話,便聚得萬千目光。

  “要不然——”那人擡起眼來,雖陛見天子,不減驕意:“您坐這兒?”

  然後觀河台下,站起了一圈人。

  淡漠的、閑适的、嚴肅的、溫和的、沉默的、端莊的、堅毅的。

  各有各的姿态。

  飛逝而過的每一瞬時光,是姜望的乘風破浪,也是他們的日新月異……每一刻都在變強!

  這時代雖然洶湧,他們總在最前。這天地雖然廣闊,他們已在絕巅。

  太虛閣的一衆閣員,倒是各個都很禮貌,積極讓出自己的座位,讓遠道而來的雪原皇帝……坐下來好好休息。

  在那北面的觀賽席上,最後一排位置,也站起一座尖塔般的身影。将頭上鬥笠一摘,顯出純黑色不見眼白的眼睛。

  太虛公學山長……暮扶搖!

  場面一時……有些緊張。

  黎國本次的領隊是謝哀,黎國得到無限制場正賽名額的是桂飛鸾,此人是關道權的弟子。至于外樓場……黎國選手連遇強敵,不幸止步于正賽賽場外。

  這些人,包括爾朱賀在内,此刻都有些茫然。

  陛下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事先也沒有得到通知啊……真要打起來,這還走得了嗎?

  當此之時,洪君琰卻是哈哈一笑:“都起身幹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圍毆朕呢!”

  又從容地擡手按了按:“都坐下吧,别太客氣!朕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跟你們搶座位?”

  姜望是最不願賽場生事的那一個,上前陪笑:“陛下,您既遠道而來,不如就在場邊觀戰,也是看護我人族天驕之意……我這就施法為您設立尊席——”

  他擡起手來,便欲施法,為洪君琰專門生成一張大椅。

  洪君琰的手,卻搭在了他的手上:“姜老弟,不必麻煩!”

  雪原皇帝豪邁而笑:“上屆黃河之會,長河龍君也在場内觀賽。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歎息。朕與祂也算老友,便坐其位而觀之,想來也無甚礙。”

  “也算是不使此席虛設,不叫故人空懷。”

  他看着姜望的眼睛:“你看如何啊?”

  六位霸國天子,是立六合之柱的存在,代表現世最高權力者,坐現世至高之位。

  當年的長河龍君,在六合之圍裡有坐席,實質上當然也是在現世秩序下,在六位霸國天子下……

  但名義上長河龍君作為觀禮嘉賓,水族之主,是和六位霸國天子平起平坐的。

  洪君琰現在要的就是這個“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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