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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三十六章 久違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9938 2025-04-10 12:33

  “嗚嗚嗚,嗚嗚嗚。”

  蠢灰可憐兮兮地叫喚着,繞着姜安安轉圈圈。

  姜安安盤坐在雲地上,擡頭看着天空,小臉嚴肅,仿佛在思考着什麼人生難題,對耳邊的嗚咽聲置若罔聞。

  蠢灰賣慘無果,便搖着尾巴去找姜望。

  小灰狗才一轉身,姜安安的小嘴就迅速鼓動起來,嚼着萬妖之門後才有産出的狐族聖果月籠沙,不知有多美。

  蠢灰跑出兩步,猛地回頭,姜安安也幾乎同時停嘴。

  它狐疑地嗅了嗅,很可惜,沒有什麼發現。

  那好吃到令狗抽搐的聖果,怎麼吃一顆就沒了呢?

  它把尾巴搖得風車也似,去找那許久未見的主人。果子是誰帶來的,它還是知曉的!

  姜望正和葉青雨對坐在雲煙閑籠的涼亭中,讨論推演着“八音焰雀符”的可行性,即以雲篆替代符篆,以符篆演化“八音焰雀”之術。

  這一步若能成功,下一步即是“八音焚海符”。

  雲篆神通的應用空間實在廣闊,在能夠充分利用它的修士手裡,絕對是頂級的神通。所掌握的道術越多,神通就越是強大。

  “所以你是從八音茶裡得到的靈感咯?”葉青雨眨着清澈如水的眼睛問。

  “啊是,齊人好茶嘛,有很多好茶,八音茶就是頂級名茶之一。你看我以焰雀演化霧女琵琶之聲,它的聲音是這樣的……”姜望一邊解說,一邊操縱數隻焰雀合鳴,發出動人的琵琶聲。

  葉青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我聽說八音茶是臨淄四大名館裡的鎮館之寶?”

  “倒也沒有到那個地步,齊國頂級名茶不少呢,比如溫延玉溫大夫家,就珍藏有‘洗霜月’。說起來,溫大夫還是我好友晏撫的嶽丈呢!此公雅緻非凡,實在令人敬服。他的女兒溫汀蘭也是臨淄貴女,有名的佳人,當然我晏撫賢兄也絕不輸了……”姜望強行扯了一通,然後盡量平靜地轉回來道:“我們繼續說八音焰雀,這門道術以焰雀為形,但根基其實是在一個‘聲’字,雖說雲篆千變萬化,但你也不必拘泥于火行,八音雲雀也是極好的……”

  葉青雨‘哦’了一聲,又問道:“一般不常去的客人喝不到吧?”

  “啊哈哈,應該不至于。我去得極少,都是重玄勝帶我去,主要也是為了品茶……”姜望半尴不尬地道:“咱們現在演練的這門道術,可攻可防,在絕大部分場景都可以應用,算是很合适内府階段使用的了。而且後續的進階道術,我也可以跟你詳細講一講……”

  葉青雨眨巴眨巴眼睛,長長的睫毛似乎微顫着流光:“四大名館原來隻是茶館嗎?主要是為了品茶,次要是為了什麼?”

  “啊這……”

  “汪!”

  “汪汪汪!”

  蠢灰的叫聲簡直是天籁。

  姜望一臉溫柔地轉過去,把狂奔而來的小灰狗抱起來:“怎麼了,蠢灰?”

  蠢灰耷拉着毛茸茸的狗頭,悶頭往他懷裡一栽,發出嗚咽嗚咽的可憐叫聲。

  姜望輕輕地拍着狗腦袋,對着葉青雨笑道:“這狗怪黏人的哈。”

  葉青雨笑笑不說話。

  他又抱着狗起身:“我去看看安安那邊怎麼了,蠢灰這個樣子,興許是挨了揍……道術咱們下次再交流。”

  “好。”葉青雨溫柔一笑。

  姜望三步并兩步,心如潰軍,身姿卻還挺拔。抱狗離開了涼亭,向自家妹妹走去。

  蠢灰也一下子來了精神,在姜望懷裡翻了個身,兩隻前爪搭在姜望橫着的手臂上,耳朵豎起,狗眼大睜,威風凜凜地目視前方——

  誰敢不分吃的?

  “咳,安安啊。”姜望拿出兄長的架勢:“你把蠢灰怎麼……”

  “汪汪汪汪汪!”

  蠢灰狗仗人勢,也大聲吵了起來。

  小嘴動個不停的姜安安猛地頓住,扭過頭來,沖姜望使了個眼色。

  姜望抱着蠢灰,原地一個轉身,不讓蠢灰看到姜安安在吃什麼。

  蠢灰急了,在懷裡一陣生氣地亂吠。

  “叫喚什麼!”姜望一巴掌蓋在它腦門上:“這麼大了還不懂事,不要影響我妹妹思考!”

  蠢灰愣了半晌,終于知道人類靠不住。又一頭栽倒,嗚嗚嗚嗚起來。

  姜安安三下五除二,把手裡的幾顆月籠沙全部吃光。

  才道:“哥,你教完道術啦?”

  姜望下意識地往涼亭那邊看了一眼,葉青雨已經離開了。

  回過頭來笑道:“啊,是的。”

  蠢灰還埋在他懷裡嗚咽嗚咽的,極為可憐。

  姜望想了想,終是忍不住道:“月籠沙還有嗎?”

  “沒啦!”姜安安很自豪地大聲道。

  “那鐵漿果呢?勻一顆給它吧!”姜望道:“你看它哭的。”

  “它就會裝哭。”姜安安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掏松鼠匣。

  蠢灰立馬拔出毛茸茸的腦袋來,沖姜安安汪汪汪!

  “你看它還跟我吵架呢!”姜安安趕緊告狀。

  姜望很有些無奈:“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朋友是朋友,吃東西是吃東西嘛。”姜安安嘟着嘴道:“它上次把我的魚都吃完了,也沒給我留呢。”

  但畢竟還是取了一枚鐵漿果,沖蠢灰晃了晃。

  蠢灰立馬瞪大了狗眼,連生氣也忘了,在姜望懷裡掙紮起來。

  姜安安拿着鐵漿果,貼在地上往遠處一滾,口中念念有詞:“天命之征,荒古猛獸,急急如律令,去!”

  已經是超凡修士的她,這一下扔得極遠。

  蠢灰立即從姜望的懷裡掙脫,紮猛子一般跳到地上,身形如箭射出,直追那枚鐵漿果而去。

  姜望哭笑不得:“你這是個什麼咒?”

  “劾神咒咯。”

  姜安安用烏溜溜的眼睛瞧着哥哥,嘻嘻一笑,張開手道:“我也要抱。”

  姜望無奈将她抱起來,正要跟她講幾句諸如分享是美德之類的道理。他們已經沒有爹媽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難免常有教導妹妹的自覺。

  但姜安安的小手忽然貼在他嘴巴上,把一枚果子塞進了他嘴裡。

  姜望一口咬破,頓時滿嘴流香。

  忍不住道:“你不是說沒有了嘛?”

  姜安安在他懷裡咯咯地笑:“分給别人的沒有嘛!”

  又變戲法般拿出兩顆來,一顆塞給哥哥,一顆塞給自己。

  兄妹兩人,吃得眉開眼笑。

  此外還有一隻蠢狗,在遠處歡喜地叫喚着,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

  ……

  極高的地勢、松散的體制、中立的國策……和葉淩霄,是雲國之所以能夠如此長久安甯的原因。

  打起架來非常拼命又确實皮糙肉厚的阿醜,或許也能算是原因之一。

  自成就超凡以來,姜望東奔西跑也算是去過許多地方。從來沒有哪個地方,能像雲國這樣,帶給他如此安甯的感受。

  哪怕是在地位漸高的齊國,他也無法松掉心裡的那根弦。

  他總是緊張的。

  大約是因為安安在這裡生活,又被葉淩霄庇護得很好的原因。

  這個地方,常常讓他有一種休憩感。

  雖然每次都隻是偷偷地來去,畢竟也很懷念在雲國度過的平淡時光。

  有時候平淡是一種奢侈。

  在雲國的時間裡,每日就是與安安玩耍,監督安安學習,與葉青雨論道,監督安安學習,逗逗蠢狗,監督安安學習,努力修行,監督安安學習……

  生活平淡又充實。

  人和狗都很快樂。

  這夜的太虛幻境裡。

  在日常的五場戰鬥結束之後,姜望收到了一封久違的來信。

  寫信的人,是那位在内府層次與他纏鬥許多次的甯劍客。

  信上隻有一句話,“閉關久悟,乃成外樓。戰否?”

  姜望的回信也很幹脆,隻有一個字,“來!”

  于是論劍台呼嘯而起,肅殺凜冽,撞于星河。

  對姜望來說,甯劍客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陪練對象,尤其是在劍術方面,給了他很大的啟發。

  他這個在無數次厮殺中走出來的野路子,在與甯劍客一次次的切磋中。不斷彌補着基礎,才有了觀河台上的升華。

  雖然在内府境界的時候,他已經将甯劍客遠遠甩開,戰鬥收獲一次比一次少。但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劍術天驕,其人在外樓境的表現,仍然很值得期待。

  所以哪怕在星月原戰場上,他已經喊出了要争神臨之下無敵的口号,也還是肯額外留出一場戰鬥的時間給甯劍客。

  在茫茫星河中,氣息古老的論劍台堪堪鋪開。

  人如河魚,相峙不過一隅。

  但論劍台本身,便是一方世界。

  論劍的兩人四目才相對,鋒芒抵上鋒芒。姜望的劍,便已出鞘。

  此一劍,慨然長吟,如豪俠對酒而歌,鼓蕩星海,說不出的潇灑、豪邁!

  論劍台看似沉浮在星河中,其實星河更多隻是背景。

  那些星辰看似極近卻又極遠。

  好像近在眼前,實則觸不可及。

  當姜望的這一劍出鞘,星河之中已驟起亮芒,一座七層青色石塔的虛影,無聲投映,懸在星河正中,恍恍惚有鎮壓八方的氣勢。

  磅礴的聖樓星光流于劍身,姜望的手中之劍,在這一刻有了不可直視的光輝。

  何為“信?”

  是人言。

  話一出口,就必須全力以赴。

  劍既出鞘,必割敵顱而後返。

  此劍有着宿命般的、必殺的意味。在出鞘的瞬間,就已經牢牢鎖死了甯劍客的氣機。不可避,不可逃,隻可面對。

  所諾即所行,所求即所道。

  這是姜望的道途之劍。

  雖然并不圓滿,但已是對第一聖樓的完整的诠釋。

  踐行許久,錘煉許久,

  第一次真正在對敵中展現!

  唯有甯劍客這種絕頂的劍術天驕,才配得上這一劍出鞘。

  唯有此等人物,才足夠檢驗這一劍的鋒芒。

  這麼久未交手,姜望要給對方一個大大的驚喜!

  而在太虛幻境中面目普通的甯劍客,此一時忽然目湧神光。

  她反手抽出了她那秋水般的長劍。

  劍光湧動如河流。

  星河之中凝聚一座劍形高樓。

  長劍出鞘的同時,星光飙飛,劍光流動。

  二者同時發生,交相輝映。

  她的長劍明明是從劍鞘中拔出,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那可望不可即的星河裡,那座星樓才是劍鞘!

  劍自星樓出。

  此劍自下而上,在完全出鞘的瞬間,忽有一聲裂帛響。

  姜望握劍的那隻手,本應保護得極好的手,衣袖驟然裂開了。

  而星河中那座七層青色石塔的虛影,竟然被抹去!

  一劍斷星樓。

  姜望的劍尖,幾乎已經點在甯劍客的眉心前,那種“勢在必得、絕不可脫”的意味……竟然消失了。

  于是……

  铛!

  甯劍客的長劍拔空而起,輕而易舉地把姜望的長劍架起、斬開,洞開了姜望的門戶。

  又是一式新的絕劍術!

  姜望此前從未見識過的絕劍術。

  向前曾布下劍陣,借助劍陣之力,劍隔四樓。

  而如今甯劍客的這一劍,亦有此功。

  他憋着要給老對手一個驚喜,甯劍客主動挑戰,又何嘗不是如此?

  猝不及防之下,姜望的兇腹要害,已經全在甯劍客劍鋒所及處。

  一泓秋水,流過眼眸。

  一抹寒光,躍如銀魚。

  劍鋒已近!

  于是五個熾白光源同時亮起,五府同耀之光遍照其軀。

  姜望足尖一點,青雲已碎,一步便退到論劍台的極限邊緣,單手按下八音焚海,以火海音潮,短暫阻隔甯劍客的進襲。

  同時左眼轉為赤紅,在乾陽之瞳的加持下,頃刻召發五識地獄!

  眼耳鼻舌身,五獄齊鎮甯劍客。

  一道璀璨的劍光,剖開火海音潮而來,甯劍客劍意沖眸,竟然直接将五獄絞殺。

  她在分開的火海與音潮之中,疾射而來。

  但迎接她的,是姜望赤紅的眼睛。

  經由演道台補完的單騎入陣圖,已經展開,

  一霎間将她拖進神魂之戰。

  甯劍客在神魂狀态之中,前拉一劍,如曙光拉開夜幕,竟然将自己與單騎入陣圖的聯系割開,就此避開了姜望的神魂碾壓!

  但在神魂狀态之外,她的通天海忽然咆哮翻湧、徹底失控。

  足足八道微風,繞身而流,将她的肢體緊緊縛住。

  雪白的劍刃,就那麼輕飄飄地放在了她的脖頸上。

  戰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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