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18:水師遠征
熙和五年,秋高氣爽。
又是一年收獲季,晟國各處州府官道車馬不斷,碼頭更是商旅雲集。
這一日,盛知婉同商行聿換裝出宮。
以往商老夫人活着時,二人都是出京去她那。
如今商老夫人沒了,二人便每人寫了幾張紙條,每張紙條都有不同的内容,每次出來前,随機抽取一張度過一日。
而今日,盛知婉抽到的是“外地來京做生意的商賈夫妻”。
秀禾為二人換了一張臉,任是太皇太後站在面前,都發現不了端倪。
“夫人,請!”
一家普通酒樓外,商行聿扶着盛知婉走下馬車,已任羽林衛值守的張大,此時一身普通打扮,為二人駕車馬。
盛知婉走入酒樓。
二人如尋常夫妻那般,點了三四道招牌小菜。
一邊吃,一邊從二樓往外看着路過的行人。
這處酒樓在城門口,下頭的路是通向城門的,當初大閱兵炸倒的伏蘊山此時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數條通向四方的寬闊官道。
“娘!娘我想要糖人!”下頭,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
盛知婉的手指猛地一頓。
她目光朝着下頭看去。
一個紮着兩個沖天揪的女娃娃坐在男子肩頭,圓溜溜的眼神正四處看着。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感興趣的事,她忽然咯咯笑起來。
“爹,好大好漂亮的驢子啊!”
“爹,我能不能摸摸它?”
盛知婉深吸口氣。
阮阮!真的是阮阮!
她的阮阮,曾經,那個小小的,畏懼地縮在乞丐窩裡的小娃娃,現在衣着雖不富貴,但很舒适幹淨,臉蛋圓圓的,眼睛黑亮又有神。
那是……她的父母嗎?
他們沒有死在天災中,也果然,對她很好、很好。
盛知婉看着他們為阮阮買了小老虎的糖人。
看着阮阮在他們鼓勵下上前,問張大能不能摸一摸“好漂亮好大的驢子”。
盛知婉想笑,卻沒忍住鼻頭泛酸。
商行聿牽住她的手,在張大目光看來時,微微點了點頭。
小姑娘的小手,很輕很輕地摸在黑馬身上。
黑馬大眼斜着瞥了下還不如自己腿高的小豆丁,甩甩尾巴,繼續吃自己的草。
盛知婉看着這一幕,心裡最後壓着的一層陰霾一點點被扯散了。
“這……怎麼好意思?”就在這時,下頭傳來聲音。
盛知婉怔愣一瞬,便看到商行聿不知何時已經下去了,正在同那對夫婦說着什麼。
二人順着他的話,朝着這邊看來。
阮阮的目光也看過來。
盛知婉對她露出笑,就像從前那樣。
阮阮一愣,随即也咯咯笑了:“爹娘,那個大姐姐好漂亮啊!”
今日的盛知婉面容大改,可即便如此,也隻是換了一種美法。
漂亮,貴氣,但是少了從前的威儀。
“那就卻之不恭了。”婦人這時倒大大方方接受了邀請。
盛知婉看着她對自己一撫身後,帶着丈夫女兒一起走入酒樓,竟難得有些緊張。
不過這緊張,在真的見到阮阮,同這對夫婦說上話後便散了。
他們是來京城落腳的。
家裡在做鹵肉生意,在臨州開了好幾家分鋪。
前段時間,有個京城的客人去了臨州,吃過他們的鹵肉贊不絕口,二人便想着,不如就來京城看看。
若是真的行,以後在京城也慢慢穩定下來。
畢竟,京城可是有天下最著名的女子學堂,他們雖是平頭百姓,也心懷野望,若有能力,也送女兒去試一試。
成就成,不成也有臨州的退路。
一頓飯,賓主盡歡。
等到離開的時候,男人搬了好些密封的鹵肉到張大馬車上。
“阮阮,你長大了以後想做什麼?”盛知婉俯下身,牽住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有些害羞,不過還是大聲道:“我想讓爹娘做的鹵肉,賣到晟國,還能賣去别的國家,賺那些外邦人的銀子!”
“是嗎?”盛知婉莞爾,想了想,從頭上取下一支簪插在她的小揪揪裡。
“這支簪子送給你,希望你以後,真的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
盛知婉和商行聿坐上馬車,去了下一處地方。
夫婦二人這才發現阮阮頭上多出的發簪。
“這是?”婦人錯愕着将發簪取下。
看到簪子底端刻着的小字,她身子一顫:“這……這是……”
“什麼?”男子也拿過去,端詳一番。
片刻,夫婦二人神情都變了。
他們神情激動,想要對着馬車離去的地方下跪,又怕暴露了貴人身份,最終隻得深深躬身行禮。
這一日,盛知婉見了阮阮,心情極好。
等到晚上,二人回到寝殿。
商行聿再準備服藥時,盛知婉攔住了他:“不用了。”
現在的阮阮,已經不需要她了。
她有了世界上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父母。
自從成婚,盛知婉一直都有心結,朝臣們覺得她同商行聿成婚多年沒有子嗣,一定是商行聿的問題,想着要給她納男妃。
但其實不是的。
一方面,是她覺得時機不夠成熟,登基之前,處處危機,登基之後,整個晟國百廢待興。
而另一方面,是她心裡一直記挂着阮阮,哪怕她不說,商行聿也能感覺到。
但是今天,那層藏在心底深處最隐秘的虧欠終于被填滿。
這一夜,二人真真正正,彼此坦誠、彼此成全。
盛知婉身體内的寒毒,這些年經過商行聿的内力溫養早已化解。
商行聿又身體健壯。
到了深秋,晟國各地收成報上來時,盛知婉便發覺自己已經有了身孕。
但在這一胎坐穩之前,盛知婉并不準備對外宣布消息。
不過即便如此,肯定瞞不住商行聿。
她的每個動作、每個習慣,他都了然于心。
以至于當晚,她的口味稍變,不再碰有活皿作用的食療湯品、坐立行走時下意識避開腹部,甚至對他的親熱也開始推拒,他便一下子坐了起來。
目光晶亮地看看盛知婉,又看看她的小腹,語氣帶着難掩的激動:“婉兒……有了?”
盛知婉笑笑,極輕極淡地應了一聲。
結果,就是從這一夜後,商行聿便開啟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防護日常。
盛知婉走到哪,他便跟到哪,盛知婉吃的喝的用的,都需要先經過他的手。
盛知婉晚上睡着了,他還在對着她的小腹傻笑。
一想到這裡面是她和他的孩子,商行聿太激動太緊張。
盛知婉前世今生都不曾懷過孕,但她知道許多婦人有孕時都會有孕吐、或者其他一系列的反應。
她也做好了應對。
可等着等着,逐漸顯懷,再也藏不住的時候,她除了睡眠多些,其他并沒什麼不适。
“可見,這孩子是個心疼你的。”祖母欣慰地拽着她的手。
盛知婉有孕,對于朝政開始抓大放小。
同時借用這個機會,重新規範劃分六部、五監職能,成立三省,以中書省、尚書省、門下省取代往朝的丞相制。
三省并重分權,相互制約、相互平衡。
三省制的出現,大大降低了權臣專權、減少了決策失誤。
熙和六年,夏末。
三省六部制已然走上正軌。
盛知婉臨盆在即。
太皇太後、商行聿、盛琰胤找來的女醫早在年前便已入宮等候防範。
朝臣們這些日,更是生怕一點别的事刺激到陛下,上朝時隻揀着最重要、不得不禀報的事說。
終于,萬衆期待中,盛知婉開始了陣痛。
原以為經過了前世的生死,再不會有什麼痛能讓她難以忍受,盛知婉一開始還面色帶笑。
但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婦人生産、劇痛難當。
跟走了一趟鬼門關并無差别。
這一夜,商行聿差點要把太醫院的天給掀翻,手上更是被自己生生掐出好幾個皿痕。
他幾次三番想進去陪着,可盛知婉并不肯。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他在這裡不僅不能幫忙,說不得還會影響自己配合女醫。
陣痛一直持續到了深夜,直到黎明破曉,一聲嬰兒的啼哭終于傳來!
“哇——哇!”
“生了!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是個女嬰!”
盛知婉疲憊地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依舊強撐着側頭看了眼。
嗯,好紅、好皺……
……好醜。
盛知婉腦海裡最後一個想法略過,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商行聿趴在她榻邊,她一動,商行聿也睜開了眼。
“醒了?餓不餓?渴不渴?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盛知婉搖頭:“孩子呢?”
“在這,孩子睡了,你看,她長得很像你,漂亮又可愛。”
盛知婉眼皮眨了一下,“漂亮?”
皺巴巴的,哪裡漂亮了?
“是啊!大眼睛,翹鼻子,可好看了。”商行聿稀罕地抱着。
盛知婉生産完,休養了小半個月。
這半個月内,商行聿跟着奶娘和嬷嬷們學習如何照顧小公主,盛知婉并沒有親喂。
她要上朝、處理政務。
雖有三省六部制能為她省下很多心思,但治理一國,又哪是那般簡單的。
好在商行聿對照料孩子很拿手,又有太皇太後和麗貴妃幫襯,小公主長得也很好。
熙和五年,秋。
趕在小公主滿月前,軍器監、工部和水司統都終于完成磨合,新一批架設各類水、陸火藥台的遠航船竣工。
早已從盛知婉口中得知東倭存在的柱國大将軍韓錦瑤,在帶兵水上适應、演練三年後,終于在參加完小公主的滿月宴結束,帶兵遠航、踏上了尋找東倭的遠征之旅!
這一次,盛知婉下令,要在東倭犯晟之前,将他們徹底按死在那個小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