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人偶
想什麼呢?
自然是在想很久很久以前。
其實說來也沒有多久,不過是三年前。
可宋綾昭卻感覺像是歷經了滄海桑田一般。
那年,他也在屋檐下,看著月光下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
沒過一會兒,便傳來悠揚的笛聲。
他聽著笛聲,忍不住折了一支梨樹枝拿在手中。
……
「將軍……將軍……」
宋綾昭回過神來,垂眸掃了一眼跑來的星澤,淡淡地說道:「何事這麼驚慌?」
星澤叉著腰,大口喘氣:「東街,東街出現命案了。」
宋綾昭從房檐上跳下來,將手中的酒壺隨手丟給星澤,「去看看,路上說。」
「好的,公子,您等等我……」
就算過去了三年,他的這一幫手下,也隻有星澤改不了口。
星澤一邊走一邊解釋:「今日,環城河中發現一具浮屍。」
宋綾昭背著手,大步隨意往前走。
他變了許多,氣質比原來沉穩了不少。
他道:「環城河內死人了,找我做什麼?這元洲就沒有其他人了麼?」
星澤連忙搖頭:「公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秦元離三州不在禁制範圍內,下面的人擔心是妖邪作祟……」
宋綾昭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星澤:「妖邪?」
星澤點點頭。
「妖邪」這兩個字,宋綾昭有多久沒有聽到了。
他道:「走,看看去。」
星澤小心翼翼地盯著自家公子看,這三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星澤比所有人都清楚。
最開始那段時間,公子整夜整夜睡不著。
後來去了一趟六合鎮,再回來時,情況好了些。
隻是有些事,誰都不能提起。
河邊,宋綾昭蹲下試了試河水的溫度,寒冷刺骨。
奇怪,這明明是春水。
「公子,您看,屍體在那邊呢。」
「嗯。」
宋綾昭點頭,他一來就看到屍體了,這哪是屍體,明顯是一個人形破布娃娃。
河邊已經被星澤的人給圍住,百姓隻能遠遠地張望。
河中倒映出兩岸樓房的模樣。
宋綾昭猛然回頭,身後的閣樓一切正常。
可他明明在剛才的倒影中看見了,身後的閣樓上站著一男一女。
男人戴著鬥笠,女子面覆面紗。
宋綾昭蹙眉,從懷中掏出手帕,慢慢擦乾淨手上的水漬,面無表情地吩咐:
「星澤,讓人先把屍體撈起放去州府,再讓人查一下死者身份,看看是不是元州城的人。」
「是。」
宋綾昭又看了一眼閣樓,而後轉身離開。
路上,宋綾昭問星澤:「星澤,你去查查最近都有什麼人來了元州城。」
「是,不過公子,您查這個做什麼?」
宋綾昭愣了一下,看了眼星澤,他這個手下……也不知道怎麼活到現在的。
州府的人見到宋綾昭,都恭恭敬敬地喚一聲:
「將軍。」
聲音震耳欲聾。
可見宋綾昭在元州城的威信,他隻用了三年時間,不但在這個從異國劃過來的城池中站穩腳跟,甚至還收服了這裡的原住民。
宋綾昭來到停屍房,屍體已經被擺在案桌上。
他從懷中掏出短刀,輕輕掀開屍體上的布條。
短刀是當年萬俟蕪的那把,上面的梨花雕刻已經被撫摸得越來越圓潤,可見主人對短刀的喜愛。
星澤站在宋綾昭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包裹屍體的布條上,密密麻麻地用硃砂繪出無數詭異的符。
見宋綾昭一直在盯著符文看,他本就藏不住話,見狀忍不住問道:
「公子,自從國師府倒了以後,緝妖司也沒了,下面的人找不到人,才找到了您……」
「嗯。」
星澤有些無奈,自從三年前,他家公子的話越來越少了,除了宋家的事,對什麼都冷漠極了。
宋綾昭看了一會兒符文,然後將包裹的布條全部打開,露出了裡面的屍體。
星澤倒抽一口涼氣。
宋綾昭冷聲吩咐:「去把知州叫來,重新徹查元州城,看看有沒有失蹤的女孩。」
「哦哦,好的。」
星澤聽到宋綾昭的聲音,才從屍體上回過神來。
他走出去時仍舊忍不住回頭望。
那布條包裹的,是一個小女孩的屍體,小女孩周身被棉花包裹,鮮皿染紅了棉花。
小女孩周身被棉花緊緊裹纏,鮮皿滲透出來,將棉花染得通紅,濃稠的皿腥味瞬間瀰漫開來,鑽進鼻腔,讓人幾欲作嘔。
此刻衣服已被鮮皿浸透,紅得刺目,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與恐懼。
……
環城河的閣樓上,雅間中有一男一女。
男人雙手抱兇,靠在牆柱。
他身姿挺拔,氣質溫潤儒雅,如春日暖陽般和煦,周身散發著讓人安心的魅力。
鬥笠已經摘了下來。
他眉眼上揚,輕聲道:「你這身體最好不要到處跑才好。」
「……」
男人繼續道:「姑姑讓我跟著你,不是跟著你來這西啟邊境瞎逛的。」
「……」
「而且,你都看他兩天了?很好看?」
「……」
女子依舊沒有說話,她的手指修長纖細,指尖圓潤飽滿,默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許久之後,她才幽幽開口,聲音清脆如鈴鐺:「我的身體需要養生鈴才能恢復,這西啟,除了宋綾昭,其他知曉虛海蒼傲雪山的都死絕了。」
女子慢慢擡眸,看向男人:「你說,除了找他我們還能找誰?」
男人安靜了一瞬,他側頭去看窗外,河水流淌,鎮國軍好像還在河中打撈著什麼。
忙忙碌碌,看著熱鬧非凡。
許久後,男人道:「你又怎麼確定,他會幫你?會放下這元州城,不遠萬裡地去找虛海。」
女子眸光慢慢變得柔和,她的袖子下,不是光滑細膩的肌膚,而是半截枯木。
聽到男人的話後,她攏了攏衣袖,慢慢放下茶杯,道:「他一定會的。」
男人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那你可要快點了,姑姑說,你的魂魄可以撐多久來著?三年?兩年?還是一年?」
男人的笑聲激怒了女人,她一揚手上的茶杯,將手中茶杯執向男人,怒道:「和你有什麼關係?」
茶杯像是撞到了什麼綿軟的力量,遙遙停在空中,無法前進一分。
「喂,你溫柔點,別把手臂也甩出來了,嚇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