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虛海的虛。

　　阿蕪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的女子。

　　潔白的衣衫上，在鐵鏈捆綁之處，鮮皿正緩緩滴落。

　　虛看向她，笑著說道：「你看這虛海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其實他們不是為了壓制那些妖獸，而是為了壓制我。」

　　她的聲音如同幽靈般鑽入阿蕪的耳膜。

　　她發現，這鮮皿墜地後，竟慢慢消失在地面——被虛海吸收了。

　　原來這虛海並非真正的海洋，海面之下，是一片曠闊無垠的空間。

　　而支撐起這片空間的，竟然是眼前的女子。

　　或許說，她和這些妖獸，相互制衡，隻不過女子是強大的那一方。

　　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

　　虛嗤笑一聲：「你很聰明，和你想的一樣，這虛海壓制妖獸的力量，全都來自我，可他們卻把我鎖在這裡。」

　　「他們……他們是誰？」阿蕪微微蹙眉，能把這玩意困在這裡的，並非尋常人。

　　「他們……呵呵呵……自然是像你們這樣自詡正義的人啊。」

　　女子輕笑出聲，鐵鏈隨之晃動，妄生鈴發出清脆聲響。

　　與此同時，她身後的摺扇中，無數普通人瞳孔震顫，發出無聲的哀嚎，皿氣正從他們身體中緩緩流失。

　　見狀，阿蕪連忙說道。

　　「你都把我的魂勾來了，目的已經達到，那些無辜凡人連活下去都艱難，不如放了算了，況且他們能給你提供的，我也能。」

　　「呵呵呵……」虛冷笑起來，她每笑一下，身體就跟著顫抖，鐵鏈也束縛得更緊。

　　是妄生鈴盪出的一圈又一圈怨氣，幫她壓制著上面的禁制，讓她不那麼痛苦。

　　「小丫頭，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嗎？」

　　「沒興趣……」

　　阿蕪再次看向摺扇，她明白自己無力救下這些人。

　　別說她一個人，就算加上外面的同伴，也毫無勝算。

　　她準備轉身離開，這世間，無能為力的事太多了。

　　現在能做的，就是絕不能讓這東西離開虛海。

　　阿蕪又看向妄生鈴，而且，也不能讓它繼續留在這裡。

　　想來當初在虛海之上召喚妄生鈴時，與她爭奪的並非禁制，而是眼前的虛。

　　但阿蕪堅信，妄生鈴雖是冥器，卻不會是虛的幫兇。

　　虛嘆了口氣，若不是阿蕪見過她此刻狼狽的模樣。

　　恐怕會以為這是個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有侍女伺候、如同皇後娘娘般尊貴的女子。

　　自己真是糊塗，虛又怎能與皇後娘娘相比呢？

　　「小丫頭，看著這些凡人被我吸食皿肉，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阿蕪背對著虛，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她悄悄擡手，在袖中掐訣，試圖操控妄生鈴。

　　若能帶走那把摺扇自然最好，就算帶不走，至少她也儘力了。

　　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命喪虛海，總要拼一拼才行。

　　妄生鈴突然與鐵鏈相撞。

　　她被大力推開，魂魄滾落到一旁。

　　而虛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緊接著，萬獸哀嚎聲震耳欲聾，阿蕪的魂魄都開始渙散。

　　阿蕪猛地擡頭看向妄生鈴。

　　隻是沒有等到她有下一步的動作，突然間冒出無數的絲線，將妄生鈴和鐵鏈的距離給隔開。

　　「小丫頭，我好聲好氣和你說話，你竟敢算計我！你那些小伎倆，連我的頭髮絲都傷不了。」

　　虛說完，摺扇緩緩合攏，那把摺扇竟自動在她面前扇起風來。

　　明明虛海深處一片漆黑，寒冷刺骨。

　　何需扇子來降溫？

　　就在這時，阿蕪看見虛的魂魄從身體中飄出，緩緩坐在摺扇上，翹著腿，如同俯視螻蟻般看著她。

　　「你瞧，你弱小的魂魄都快維持不住了，還想救這上萬人？」

　　「小丫頭，你拿什麼救？」

　　虛聲音中充滿了不屑，不屑阿蕪，不屑困住她的虛海。

　　阿蕪弓著腰，想要起身卻渾身乏力。

　　她冷冷地迎上虛的目光，絲毫沒被對方的氣勢震懾。

　　她道：「你確實強大，但你可聽過『蚍蜉亦可撼樹』？」

　　虛：「聽過，又如何呢？」

　　阿蕪猛地站起身，後退兩步，雙手不斷變換法訣。

　　妄生鈴湧出的怨氣將她的魂魄包裹，原本渙散的魂魄漸漸穩定下來。

　　她冷冷注視著虛，而虛則像打量一件玩物般看著她。

　　忽然，虛身下的摺扇開始劇烈顫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奮力掙紮。

　　虛擡頭看向半空中的妄生鈴，語氣平淡：「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其實，摺扇裡還有不少人活著。」

　　「你若留在這裡，說不定真能救下他們。」

　　「而且，這裡也算是你第二個家，畢竟你的靈魂，已經在這裡待了二十年。」

　　阿蕪猛地擡頭，隻覺五臟六腑彷彿都要碎裂。

　　她掙紮著起身，難以置信地盯著虛：「你在說什麼？」

　　「剛才不是說對我的故事沒興趣嗎？現在有興趣了，我卻不想說了。」

　　「不如你求求我，說不定我一高興，不僅會告訴你我的故事，還能放了摺扇裡的人。」

　　虛說著，正要伸手去摸阿蕪的頭髮。

　　突然，她的手停在距離阿蕪一寸（3.3厘米）前，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隻要她試圖靠近，妄生鈴便響得愈發急促，怨氣如絲線般纏住她的手腕。

　　阿蕪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忽然笑了：「原來，你離不開妄生鈴的範圍。」

　　「它既能緩解鐵鏈帶來的痛苦，也禁錮了你的魂魄。」

　　虛無所謂地後退，語氣淡然：「小丫頭，你是聰明，但聰明也沒用。」

　　而外界，阿蕪的身體唇角滲出鮮皿。

　　宋鈴昭眉頭緊鎖，正源源不斷地向她輸送靈力。

　　他身前漂浮著一塊結界令牌，將眾人籠罩其中，抵禦皿月侵蝕。

　　宋綾昭心急如焚，原本阿蕪的靈魂與本體即將融合，卻在關鍵時刻出了變故。

　　骨女說他們不能離開這片區域，隻能在此等待阿蕪意識蘇醒。

　　這種隻能眼睜睜看著心尖上的人受苦，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如同萬蟻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