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靜謐
宋綾昭聲音很輕。
「阿蕪,我讓你裝柔弱,竭儘可能的裝柔弱。」
萬俟蕪癟嘴,聲音同樣很低的回懟:「我本來也柔弱。」
「呵……」宋綾昭親昵的敲了敲她的腦袋,彷彿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一般。
「沒有和你開玩笑,久居後院的少女,又常年被欺負,應和阿鳶一樣,膽小,害怕與人溝通,禮節與氣質也應該稍作改變,那日,弦月城死的是黎蕪,是落別山的黎蕪。」
「沒問題。」
萬俟蕪點點頭,做一個膽子很小的女子,對她來說不算難。
況且宋綾昭說得確實也不無道理。
「阿蕪,可能會受傷。」
宋綾昭頓了頓,繼續說道:「崇安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此行雖意在試探,但她不會派很弱的人,必定是高手。」
「阿鳶和骨女,可能需要委屈一下。」
還未等到萬俟蕪說話,骨女幽冷的聲音傳來。
「宋家哥哥放心,我有小阿鳶陪著,一點也不委屈。」
「兄長放心。」
緊接著是周水鳶柔柔弱弱的聲音。
萬俟蕪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猛然擡頭看向宋綾昭。
「之前在客棧,崇安長公主的兒子安右一見過我,雖然我……」
萬俟蕪沒說完,意思很明顯了,雖然她當日沒有在安右一的面前用過任何的詭異術法和怨靈力量。
但後面,她記得不是很清楚,隻有一些碎片在腦海之中。
宋綾昭安慰道:「放心吧,安右一與公主府其他人不同,或者說他是公主府唯一的意外,本性善良,又有些許叛逆,對自己的母親不會唯命是從,他不會將我們的事情說出去,又或者提都不會提。」
「阿南是與安右一從小一起長大的,是安右一的侍衛,隻聽他一人的。」
宋綾昭繼續道:「我知道你擔憂什麼。」
似乎擔憂萬俟蕪傷心,宋綾昭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那出現的白衣少女,心思不在你,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在安右一,我們在她的心中,不如螻蟻。」
「所以,阿蕪,她不會記得你。」
宋綾昭意有所指。
萬俟蕪低下頭,瞬間不想說話。
心間一直回蕩著一個聲音:阿蕪,她不會記得。
不會記得你。
不記得你了。
……
一直到張靜婉和張時歧回來。
他們抓了兩條魚,請農家的媳婦兒做好了魚湯,晚飯端上來時。
萬俟蕪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看著自己碗裡的菜,是宋綾昭給她夾的魚肉,雞肉。
她突然愣住。
什麼時候,她竟然同他們一樣,開始吃飯喝水,正常的作息了?
她本就是死人,沒有心跳之人,她可以不吃飯,不喝水,不睡覺,隻要魂魄不散,她不會死。
而她的魂魄,早和妄生鈴為一體,受妄生鈴的庇護。
若是沒有妄生鈴,可能骨頭都已化作土。
為何還要和他們一般吃飯?
萬俟蕪將盛滿菜的碗放下,對幾人說道。
「我吃飽了,先去休息了。」
他們找農戶借了兩間屋子,做今日休息之用。
張靜婉筷子還在嘴裡,看著萬俟蕪悶悶不樂的回到屋內,咬著筷子一臉茫然。
「阿蕪姐姐明明沒有吃啊。」
她將頭轉向宋綾昭。
這個在她心中長得最好看之人,好幾次想開口詢問,都不敢開口。
隻得安安靜靜的吃她的東西,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安靜又溫婉。
宋綾昭也沒說什麼,吃完後陪農戶家收拾乾淨後,也回到屋中。
壓抑的氣氛終於消散。
張靜婉看向張時歧。
「時歧哥哥,他們怎麼了?」
張時歧搖頭。
張靜婉可太好奇了,他們出去抓魚時還好好的,怎麼回來了兩個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難道是吵架了?
她好想知道,兩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吵架,不動手,純吵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想了想那場面,張靜婉也隻敢想想,若真的有這一幕,她估計不敢看。
畢竟宋家哥哥,氣場太嚇人。
張靜婉搖搖頭後又點點頭,隨後又拍拍張時歧:「時歧哥哥,我睡覺了,明日要趕路。」
萬俟蕪躺在床上,閉眼假寐,直到張靜婉上床,躺在她旁邊。
她聽著張靜婉從翻來覆去到陷入夢鄉。
萬俟蕪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星辰灑滿夜空。
她發現自己就應該是這樣的,從梧州落別山醒來之後,她本就無法入睡的。
宋綾昭像是一個石子,丟入了她這片死水,盪起一片片漣漪。
看了一會兒明月星辰,星象紛亂,她看不明白。
索性爬起來吹吹冷風。
秋天的夜,很冷。
隻是她感受不到冷,但還是本能的攏了衣服。
白日聽張時歧說,農戶小院邊上有一條河,她想去看看。
若是萬俟蕪回頭,便能看到農戶小院的屋頂上,宋綾昭坐在房檐上,手中握著一支梨樹樹枝,那樹枝在他手中搖搖晃晃的,上面還掛著幾片葉子。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萬俟蕪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他也沒有出一點聲音。
流水聲傳來,萬俟蕪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月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撿了一顆石子丟入水中。
萬俟蕪突然很想念自己的琴。
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毫無皿色,蒼白瘦弱的手。
二十年了,她還彈得動她的琴麼?
她看著遠方,往事歷歷歷歷在目,回憶就像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幕幕的在她腦中閃回。
萬俟蕪在河邊站了許久,她喚道。
「骨女姐姐。」
骨女和周水鳶一前一後的出現在她的身旁,作為她的怨靈,知道她情緒不佳,便沒有說話,像兩個正常人一般陪在她身邊。
她看向骨女:「你的笛子,可以借借我麼?」
「沒問題。」
骨笛被骨女隨手扔給了萬俟蕪。
這是人骨雕刻的骨笛,拿在手中冰涼刺骨,她看了看,輕輕放在唇邊,一首悠揚的曲子隨風盪開,笛生傷感,被風帶到農家小院。
隨風縈繞在宋綾昭的耳畔。
與骨女時而悲苦,時而激昂的曲風不同。
萬俟蕪吹的曲子,有濃烈的思念,又像是有淡淡的悲傷。
周水鳶聽得酸澀,抱著骨女的手臂難受,眼眶酸澀,一滴淚也無法落下。
骨女看著安靜在小溪邊的少女,安靜恬靜,如同畫裡走出來的一般。
怎樣的世家才能養出如此溫婉恬靜的女子?
一曲結束,萬俟蕪將笛子丟給骨女。
「生人骨制的笛,吹起來原來是這般感覺。」
骨女接過笛子,飄到萬俟蕪身邊:「阿蕪真是深藏不露,音律竟也這般出色。」
「我不擅笛。」
周水鳶也跑過來附和:「阿蕪,這是什麼曲子,聽著這麼難受?」
萬俟蕪將坐在溪邊的,撐著手看月亮。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