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蕪自己的身體，自然不會產生排斥反應，原來承載靈魂的那具身體，變成了一節樹根。

　　魂魄的融合出乎意料地順利。

　　阿蕪在原地打坐，四面八方的怨氣湧入了她的身體。

　　怨氣在滋養她的身體，本來已經乾癟的身體慢慢恢復生機。

　　「滋，你看我們阿蕪，多美麗，小子你賺大了。」

　　「確實，阿蕪這樣的女子，是我賺了。」

　　骨女好奇地問宋綾昭：「喂，你說阿蕪現在算妖還是算鬼來著？」

　　宋綾昭的神色變得幽深：「不管是人，是妖，是鬼，她都是阿蕪……永遠都不會改變。」

　　是他宋綾昭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也是，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愛上的就是那個不妖不人、鬼不鬼的萬俟蕪。」

　　「現在這個可比原來那個又瘋又執著的正常太多了。」

　　骨女身若無骨地躺在雪地上看月亮，蒼穹上月亮格外的明亮。

　　有星星灑在月亮的周邊。

　　最亮的應該數北邊的那七顆星星。

　　骨女朝著月亮比了個手勢，有月華灑進了她的身體中。

　　她那麼大的一個人躺在雪地上，連一點痕迹都沒有壓出來。

　　宋綾昭沒有看月亮，目光全部落在阿蕪身上，那嫁衣格外刺目。

　　「骨女，當年崇安公主府到底發生了什麼？」宋綾昭問道。

　　這些日子他從來沒有問過阿蕪，怕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同時也是在揭開自己的傷口。

　　骨女無所謂地說道：「倒也沒什麼，你知道吧，那株梨花妖被崇安控制了，做了許多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等她清醒之後哪能接受得了，萬念俱灰之下最後獻祭了自己，補全了阿蕪的妖靈。」

　　「不過，當年那場大戰太過激烈，戰火焚了三天三夜。」

　　方圓百裡的鬼，國師府的妖，全部傾巢而出。

　　全部被阿蕪召喚到了公主府，展開了一場鬼與妖的大戰。

　　那場被困在公主府的戰爭，持續了三天。

　　焚了公主府，毀了白玉高塔。

　　骨女繼續說道：「算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不過是在緬懷，時間又不能倒回去。」

　　說是緬懷，不過都是在美化過去。

　　時間不能倒回去，宋綾昭的父親不會回來，妹妹不會回來，摯友也不會回來。

　　「宋綾昭，都結束了，阿蕪醒來之後你們要回中州麼？」

　　「不回。」

　　「也是，最好別回去了，那鬼地方，都是傷心地。」

　　骨女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的月亮，眼神有些飄忽：「宋綾昭，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像有些不對。」

　　「怎麼了？」

　　骨女飄起來，握著新雕刻的骨笛，戒備地看著那月亮。

　　宋綾昭也擡起頭看過去，而湧向阿蕪的怨氣在這瞬間變成了妖力。

　　骨女：「這月亮會不會和阿蕪有關？」

　　月亮周邊的雲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腥紅，皎潔的月亮也沾染上了雲層的顏色，星星也。

　　「不是，和阿蕪沒有關係，你在這兒守著阿蕪，我過去看看……」

　　「行，當心些，你要是出事了，我沒法和阿蕪交代。」

　　宋綾昭點點頭。

　　他的身影消失前，骨女的聲音在後面追。

　　「喂，宋綾昭，你的劍，不帶劍你能行麼？」

　　不過宋綾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

　　「嚯……」骨女回頭看了一眼，被嚇了一大跳，寒芒劍圍著阿蕪轉圈，連她都無法靠近。

　　防備心這般重。

　　「切，這宋綾昭連老娘都防。」

　　骨女準備尋個舒服位置看看風景，自從醒來之後，陪伴她的隻有妄生鈴中那些看不到盡頭的森林。

　　骨女偏了頭看著正在打坐的阿蕪。

　　「還算你有良心，還知道姐姐我流落在外。」

　　「自由的味道啊，真好啊。」

　　「隻是這皿紅的月亮，未免有點瘮人。」

　　正在她悵然之時。

　　一道綠光竄了過來。

　　「阿蕪沒事吧。」

　　栩析弓著腰氣喘籲籲的，擔憂的看看阿蕪，又看看天上的月亮，喘著氣說道：「阿蕪沒事吧？」

　　「你有事她也不會有事的。」

　　骨女雙手一攤：「喏，你看，不是在那裡好好打坐麼？擔心什麼？好著呢，還有把劍護著。」

　　骨女看不見腳，直接飄在半空中。

　　忽然，她的眼眸泛起一絲紅光，骨女連忙甩了甩腦袋。

　　「姓宋的呢？」栩析問道。

　　「去前面打探情況了，你那個膚白貌美的小妹妹安頓好了？」

　　栩析看著骨女，沒有說話。

　　本來栩析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突然間戒備起來，指著骨女的手說道：

　　「你的手……」

　　骨女低頭看過去，手臂上的皿肉忽然變成了白骨，就連模樣也在白骨和她自己的樣子之間來回變換。

　　「你你你……」

　　骨女想也不想，一腳踹在栩析的屁股上：「驚訝什麼，沒見過姐姐這麼美的鬼麼？」

　　「再說你一個妖怪，害怕鬼？你們這些妖啊，動輒千年萬年的修為，我這隻小鬼，可才成型幾年呢。」

　　栩析撇撇嘴，想還手，又看見骨女滲人的模樣。

　　加之她又是女子，他才懶得她計較。

　　「我們妖怪可和你們不一樣，我們妖怪怎麼說也沒有露半邊骨頭嚇人的。」

　　骨女薅了一把自己隻有一半的骨頭，做了個極其嫵媚的姿勢。

　　那模樣，詭異又恐怖。

　　大妖怪也忍不住有些瘮。

　　骨女道：「小屁孩，你懂什麼，我們鬼也有很多艷鬼，你看那話本，好看的鬼總比好看的女妖精多。」

　　「小爺就沒見過歪理這麼多的人。」

　　「小妖怪，毛長齊了就自稱爺了？」

　　栩析額頭突突直跳，一身枯黃的柳樹葉差點被氣掉。

　　他怒道：「我四千年……四千年的柳樹，你說我長齊沒？」

　　「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呢。」

　　骨女圍著栩析轉了一圈，身形若隱若現。

　　她繼續說道：「姐姐我還以為你化形才四年呢，呵呵呵……」

　　骨女的聲音嬌媚，語氣又輕佻。

　　「懶得搭理你。」明明這個今日才和他認識的女鬼，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話呢。

　　骨女捂著嘴輕笑，又重新長出皮肉。

　　忽然，骨女突然定住，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抽離了力量。

　　她朝著栩析伸手：「小妖怪，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