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是變化很大，阿蕪也沒有覺得有多大變化。

　　頂多是樹木草叢更加茂密了，蘆葦長得更加高了。

　　還有，北山上的楓葉更加紅了。

　　路上，栩析忍不住問丹丹。

　　「你怎麼想到來到這裡了？」

　　丹丹折了一隻蘆葦，放在手中把玩，蘆葦的飛絮隨處飄散。

　　她道：「從明丹懸崖醒來之後，腦海中多了許多記憶，這些記憶雖然很痛苦，但是對我來說卻不能少。」

　　丹丹沒有明說，但阿蕪和栩析都知道，她多的，無非就是被芷霧封鎖起來的，關於她親生父母的記憶。

　　那段痛苦的記憶。

　　丹丹繼續說道：「冥冥之中，我覺得我應該來這裡的，還好，這裡的結界不會把我攔下。」

　　栩析看著身後重建的小鎮，已經有了當年小鎮的模樣。

　　他道：「這鎮子是你修復的？」

　　「那當然了，這裡隻有我一人，不是我還能有誰？」

　　「厲害啊，那滿山的桃花樹都是你種下的？」風中落下片片桃花花瓣。

　　丹丹丟了蘆葦，隨意撚了一片，放在掌心輕輕吹開。

　　「對啊，我記得我母親說過，想尋一個全是桃花的地方安穩的生活下去，我想著他們生前沒有辦到的事情，我來幫他們辦算了。」

　　「還有啊，我把我阿娘的靈位挪了過來，還有我生父母的，這裡桃花盛開，四季分明，他們定然會喜歡的。」

　　栩析附和的點點頭：「不錯，隻是你一個人未免孤寂了一些。」

　　丹丹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黯淡下去，栩析自知道說錯了話，連忙閉嘴。

　　北山上，可以看見楓樹林被雪覆蓋，前些日子雪山崩塌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

　　阿蕪輕輕搖晃妄生鈴，閉目感受著北山的魂靈。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其實說絕望也算不上。

　　畢竟這些年，她滿懷希望，又失望又絕望了太多次。

　　次數太多，慢慢的就變成了習慣了。

　　然後就是麻木。

　　阿蕪正準備轉身，突然想起這北山上還有半幅蝴蝶骨。

　　不管怎麼說，它都是替天下人擋下大劫之人，理應祭拜。

　　阿蕪剛剛準備躬身行禮，山間突然抖動。

　　妄生鈴突然間放大數倍，擋在了幾人身前。

　　她的短刀飛身出來，咻的竄進泥土中，阿蕪跟著往前，眼前的景色突然變換。

　　那泥土像是一個特意的空，她踏入的一瞬間。

　　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洞穴，裡面寒風陣陣。

　　栩析和丹丹也跟著她進了這處洞穴。

　　越往裡面走，景色越熟悉。

　　栩析打量著四周，道：「這裡是……」

　　這處洞穴，他們都來過，裡面全是冰封的屍骨，短刀一直飄忽在前。

　　走到底之後，他們想象中的，巨大的蝴蝶骨並沒有出現。

　　原先蝴蝶骨停留的冰座上，還殘存靈力。

　　短刀貪婪的吸食著冰座上的靈力。

　　栩析喃喃道：「這上面的巨大蝴蝶骨呢……」

　　阿蕪突然間想起當年宋綾昭曾被捆在這裡，她突然反應過來。

　　她捏著妄生鈴，尋遍了藏憂谷的每一個角落，擾了無數妖靈。

　　仍然沒有尋到宋綾昭的氣息。

　　阿蕪有些氣餒的躺在草叢中，看著黑夜中，天空懸挂的星星。

　　心中酸澀。

　　栩析和丹丹站在她身後。

　　栩析：「阿蕪，其實老闆娘的卦象不一定準確，你看她算我的就不準確。」

　　栩析繼續說道：「而且，那蝴蝶骨同樣和虛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消失了或許也正常。」

　　阿蕪突然擡手捂住眼睛。

　　有淚水從打濕眼眶，從指縫中慢慢滲出來。

　　阿蕪聲音哽咽，喃喃道：「栩析，我是不是真的找不到阿昭了……」

　　「這些年好多人勸過我，說阿昭死了，不會回來了。」

　　「而且，明明當年是我親眼看見他從我眼前消失的，妄生鈴響徹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尋不回阿昭……」

　　「可我明明就能感受到，他沒有離開過我……是我的錯覺麼……」

　　這是這些年來，尋找宋綾昭的路途中，阿蕪說的最多的話。

　　這些年她滿懷希望的去找尋，又次次敗興而歸。

　　栩析一時啞口無言。

　　好幾次想開口，看著阿蕪的神情，都無法開口。

　　丹丹這時候坐在了阿蕪的身邊，同她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阿蕪姑娘，人家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可我看天上應該沒有宋公子變成的星星……不然他一定會為你指路的。」

　　「而且你看我母親尋了虛海千年，我相信不管多久，你一定會找回宋公子的。」

　　丹丹的安慰才讓阿蕪緩緩回神。

　　栩析連忙將丹丹拉起來，把她帶離了這片區域。

　　其實栩析知道，阿蕪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這麼多年了，她就是這樣過來的。

　　一夜過後，阿蕪又恢復了正常。

　　他們準備離開時，丹丹說什麼也要跟著他們一起。

　　阿蕪無所謂，她覺得自己性格淡漠，這些年來話越來越少。

　　有丹丹陪著，會好很多。

　　不過，栩析死活不同意，但是沒有人在乎他的意見。

　　回去的路上，阿蕪不急著回雲暮城，她準備先去看看骨女。

　　看她是不是還不願意轉生。

　　然後再去中州看看宋夫人。

　　這一耽擱，幾乎月餘才到雲暮城。

　　十月的雲暮城有些冷，路過百年客棧時，客棧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風鈴響，故人歸。

　　她沒有看到老闆娘，一月沒有回來，阿蕪的桂花恐怕都長黴了。

　　推開萬俟府大門的時候，阿蕪總感覺有哪些不對，她往裡面走，看到了一白色的身影。

　　白色的身影撐著傘，正在打撈池塘中的浮萍。

　　三人都愣在了原地，特別是阿蕪，這個背景她見過太多次了。

　　隻是每次都是幻覺，那麼身影都會消失在她手中。

　　栩析喃喃道：「阿蕪……你看……」

　　「你為何會看得見。」阿蕪猛地回頭，不可置信的盯著栩析。

　　遠處的那抹身影好像聽見了他們說話，轉身笑吟吟的看著阿蕪。

　　「阿蕪，好久不見。」

　　這一次，不是幻覺，是宋綾昭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