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化妖
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阿蕪有一瞬間的慌神。
或許是因為冰天雪地的環境減緩了她的反應能力,她伸出手哈了哈氣,試圖緩和一下被凍僵的手指。
阿蕪輕聲說道:「安佑一,真是不巧啊,在這裡都能遇見你,不過最讓人意外的是你居然沒有死。」
她的聲音古井無波,聽不出恨意,也沒有恐懼。
像是看到一個許久不聯繫的老朋友般平靜。
安佑一拿著摺扇,臉上燒傷的痕迹詭異地恢復著。
摺扇在他手中輕輕搖晃,隱約能看見扇面裡漆黑如墨、晃蕩的海水。
阿蕪忍不住想起那些因執念化妖的人,此刻的安佑一,與他們如出一轍。
現在的他,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可憐——一樣是被仇恨操控的可憐蟲。
「巧麼?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我以為你死了,頹廢了三年,生不如死。」
安佑一輕輕搖動摺扇,扇中的力量被他吸收,肌膚肉眼可見地恢復如初。
他看向阿蕪的眼神裡充滿恨意,那恨意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卻又不想她輕易、痛快的死去,而是想一點一點將她摧毀。
阿蕪明白這種感覺。
安佑一伸出布滿燒傷痕迹的手,說道:「冥火焚燒,你沒想到我還會活著吧?」
「從高高在上、無法無天,連天子都要為我讓道的崇安長公主長子,一朝之間,變成了貧民窟裡人人可欺的乞丐。」
阿蕪突然想起那個突然爆炸的貧民窟,屍體橫陳,皆是枉死之人。
她問道:「所以,離州的貧民窟是你毀的?」
他冷哼一聲:「是又如何!他們把我當牲口一樣欺負,甚至將我捆起來賣到黑市,我不過是以牙還牙。」
他擡手指著阿蕪。
「明明是你,這些都是因為你!貧民窟的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萬俟蕪。」
「若不是你當年騙我娶你,讓公主府大開結界,阿南不會死。」
「我更不會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當我看到你和宋綾昭來到離州,你們光鮮亮麗,與我形成鮮明對比。」
「你若死了,我的怨氣或許能消散,可為什麼你還活著?」
「你若死了,我甘願沉溺在愧疚與懊悔中,哈哈哈哈……可是,你居然沒死!你說蒼天有眼,看到了我的不甘,可若真有眼,為什麼讓你活著,為什麼!」
安佑一越說越激動,神情愈發狠厲。
而此時,阿蕪的力氣也逐漸恢復。
她走出漣漪森林時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即便如此,還是沒讓那些冰淩傷到自己分毫,她一直在等這一刻。
原本已經淡去的疤痕再次爬上眉眼,讓他整個人顯得猙獰可怖。
藍衣女子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連連鼓掌:「喲,想不到你們還是夫妻呢,那我抓來的那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想不到啊,風雪中還能聽到這樣的八卦。」
阿蕪睫毛上結滿冰霜,她與安佑一冷冷地看向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攤了攤手,後退幾步,饒有興緻地打量著安佑一:「你可別指望這極寒之地能凍死她。她能穿過漣漪森林,或許你死了,她都還活著。」
安佑一咬牙切齒地說:「我會殺了她,不需要你插手。」
忽然,阿蕪腳下慢慢閃爍起紅光,身上的寒霜瞬間融化,手中的短刀竟詭異地漏著鮮皿。
安佑一毫不畏懼,癲狂地大笑:「宋綾昭不在,那柳樹妖也不在,萬俟蕪,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等你死了,我會去救回母親,尋回妹妹的魂魄。」
阿蕪打量著手中的短刀,淡淡地說:「那可夠的等了,你莫不是忘了,當年滅公主府的,是我一人。」
安佑一的摺扇緩緩變成一把長劍,他揮舞著長劍沖向阿蕪。
阿蕪沒有閃躲,將短刀收回,承受著劍意帶來的滿腔怒火與暴風雪。
突然,她的短刀迸發出詭異的光芒,虛空被撕裂,一隻皿手從虛空中掙脫而出,恐怖的威壓席捲天地間的風雪。
藍衣女子擡頭望去,眯起眼睛。
那猩紅的皿手不分青紅皂白,徑直衝向安佑一。
「妄生鈴。」藍衣女子看著那碎裂的虛空喃喃自語。
突然,又一隻皿手掙脫束縛,沖向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猛地低頭看向阿蕪,冷聲質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能無視妄生鈴的力量?」
話未說完,她便被逼得連連後退。
阿蕪不再理會他們,短刀為她開路,將面前的一切阻礙,包括風雪,盡數割碎,快步朝著冰川走去。
藍衣女子上前阻攔:「休想去碰主人!」
還沒靠近,阿蕪便將手中的玉笛放在唇邊,無數怨氣從地下迸發而出,纏繞住藍衣女子。
阿蕪忍不住看向冰川後方,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與她共鳴。
藍衣女子化作蝴蝶,不斷阻攔阿蕪前行。
阿蕪卻加快腳步,根本不與她糾纏。
「望月蟬,救我……否則你別想等到那東西……」安佑一的聲音從望月蟬身後傳來。
望月蟬不甘的看向阿蕪的身影,思索一瞬後,回頭去救安佑一。
皿手源源不斷地湧出,朝著安佑一撲去,此局他似乎必死無疑。
然而,他手中的扇子卻成了變數。
有望月蟬替他阻攔這些由怨氣凝結的皿手。
安佑一手中的摺扇不斷生長,變得比冰川還高,扇中漆黑如墨的海水淹沒了皿手。
此時,阿蕪已經來到冰川之中。
宋綾昭一頭白髮,靜靜地坐在她前方。
阿蕪上前一步,卻被一道屏障逼退回來。
屏障逐漸顯現,上面密密麻麻布滿符文,宋綾昭被困在正中間。
「阿昭……醒醒……」阿蕪拍打著屏障,試圖喚醒宋綾昭。
她知道,怨氣總會消散,卻不知還能撐多久。
笛音再次響起,這是骨女教給她的控制屍骨的術法,後來她融合了妄生鈴上的術法進行了改良,即便附近沒有屍骨也能使用。
怨氣不斷衝擊著屏障,可許久之後,屏障依舊紋絲不動,裡面的人也毫無反應。
阿蕪冷汗布滿額頭,無力地放下笛子:「阿昭,你還好麼?」
她哀傷地望著宋綾昭,看著他如今的模樣,心如刀絞。
那個驕傲強大、一次次將她從危難中救出的宋綾昭。
如今卻像困獸般被鎖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