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第666章
宴會結束。
孟芊芊去了太上皇的昭明宮。
老人家正坐在亭子裡教寶豬豬下棋。
那麼好動的小傢夥,居然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簡直太讓人驚訝了。
孟芊芊靠近了,小傢夥也渾然不覺,一臉嚴肅地盯著桌上的棋盤。
「太上皇。」
陸沅拱手行了一禮。
太上皇擡了擡手,示意陸沅別打攪小傢夥下棋。
陸沅嘴角一抽。
外出一趟,他不僅府上地位不保,皇宮的地位也變得岌岌可危。
孟芊芊對著太上皇行了一禮。
太上皇滿意頷首。
寶豬豬抓耳撓腮。
陸沅擡起修長如玉的指尖,指了指棋盤:「下這兒。」
太上皇正色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寶豬豬眸子一亮,生怕太上皇反悔似的,立馬將黑子下在了陸沅教她的地方。
太上皇展顏一笑:「你輸了。」
寶豬豬炸毛地望向自家爹爹:「咋整的?!」
陸沅唇角一勾:「我讓你下這兒,又沒說下這兒會贏。」
寶豬豬被臭爹爹上了人生寶貴的一課。
太上皇有話與陸沅、孟芊芊說,清霜和檀兒將寶豬豬帶去院子裡玩。
三人坐在涼亭中。
福公公笑呵呵地呈上點心:「大都督與陸少夫人不在,宮裡都沒從前熱鬧了,太上皇時常念叨呢。」
陸沅道:「太上皇是想讓微臣早些歸來處理朝政吧。」
福公公訕訕。
太上皇道:「你是朝廷官員,處理朝政不是理所應當的?出去那麼久,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陸沅將在梁國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
太上皇聽完,大為震驚。
對付千機閣,他是早就預料的。
可孟芊芊收服黑甲軍以及陸沅的大梁皇室身份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失蹤已久的黑甲軍居然去了西南。」
仔細一想,那會兒秦王尚未稱帝,西南各方勢力雄踞,的確不失為一個暗藏軍隊的好去處。
「你收服黑甲軍,功不可沒。」
太上皇對孟芊芊說。
孟芊芊道:「小九不敢居功。」
太上皇深深地凝視孟芊芊:「不知是不是錯覺,朕有時看你,會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孟芊芊笑了笑:「或許是小九面善。」
「也許吧。」
太上皇揭過此話題,又看向了陸沅,「假的變成真的了?」
陸沅面不改色地說道:「太上皇這叫什麼話,原本就是真的。」
太上皇感慨道:「讓你去攀個親,你竟是真親。這運氣,連朕都有些羨慕了。」
陸沅道:「您可是太上皇,犯得著羨慕一個臣子的運氣?」
太上皇道:「行了,這種話就不必在朕面前說了,朕整日聽那些朝臣們說,聽得夠夠的了。你們此去西南,不會隻有這兩個發現吧?」
陸沅頓了頓,說道:「的確還有另外一件事,臣以為,此事由當事人來說比較合適。」
「你這是在與朕賣關子?你是一點兒虧也不肯吃啊。」
太上皇掃了眼桌上的棋盤,「也罷,朕姑且等著吧。」
他話鋒一轉,「樓蘭突然入京,所圖非小事。」
阿木鄯死在幽州的事,陸沅早已書信稟報了太上皇,是以,對於樓蘭使臣的來訪,太上皇並不意外。
意外的是,樓蘭王妃絲毫不提及阿木鄯遇害一事,彷彿此番單純是為了朝賀而來。
越是如此,越是深不可測。
「你們要當心。」
太上皇提醒。
「臣明白。」
陸沅應下。
太上皇又看向孟芊芊:「你小弟不錯,是個好苗子。」
孟芊芊客氣說道:「在太上皇面前獻醜了。」
太上皇笑道:「能打敗樓蘭第一大力士,又怎會是獻醜?讓他去國子監念書吧。」
孟芊芊應道:「是。」
-
「什麼?去國子監?我才不去!」
回宮的馬車上,孟朗對於自己即將入學的事表達了強烈抗議。
孟芊芊道:「這是聖旨,抗旨是要砍頭的。」
孟朗嘀咕道:「搞什麼啊?我剛打敗了樓蘭高手,不賞我就算了,還罰我去念書?」
孟芊芊瞥他一眼:「進國子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你還嫌棄上了。」
孟朗哼唧道:「誰愛去誰去!」
馬車停下。
一柄長劍伸進車窗,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與此同時,馬車外響起了一道冰冷而又充滿殺氣的聲音:「你再說一遍。」
孟朗秒慫:「我愛去,我明天就去。」
辰龍收了劍。
孟芊芊彎了彎唇角。
一物降一物,真是沒錯啊。
下了馬車後,孟朗氣急敗壞地回了院子。
檀兒玩累了,打著呵欠去睡覺。
小傢夥在太上皇那兒玩了一整日,也耗空了全部體力,在清霜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孟芊芊與陸沅下了馬車。
辰龍上下打量了孟芊芊一番,見她毫髮無損,放下心來。
「進去說話。」
陸沅給了辰龍一個眼神。
辰龍留意到了暗中尾隨的影子,打算上前,被孟芊芊搖頭制止。
辰龍轉身進了府。
「樓蘭人跟蹤你們?」
他問道。
孟芊芊道:「應當隻是障眼法。」
辰龍想了想,點頭說道:「阿依慕蘭要做,會做得更隱蔽。今日樓蘭人可有大鬧宴會?」
孟芊芊笑了笑:「大鬧談不上,塞了個舞姬到天子後宮,又派第一大力士多努與孟朗比試了一場,孟朗贏了。」
辰龍道:「他要是輸了,可以提頭回來見我了。」
陸沅嗤了一聲。
辰龍冷冷地看向他:「你有意見?」
陸沅雙手抱懷,眉梢一挑:「沒。」
辰龍:「有也給我憋回去。」
陸沅:「行,你是大舅子,讓著你。」
他今日心情不錯,不和某人計較。
孟芊芊言歸正傳,將與樓蘭王妃打賭的事說了。
「我問及商家兵書,是想試探在不在她手中,她回答得很乾脆,不知是真是假。」
辰龍道:「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孟芊芊蹙眉:「哥哥是想……」
「我出去一趟。」
辰龍背著重劍,義無反顧地出了府。
孟芊芊回頭:「哥哥他……」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遲早是要去的,攔不住。」
孟芊芊聽出了一絲不對:「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陸沅嘆道:「我也隻是猜測,阿依慕蘭與辰龍之間,或許很早便有私怨。」
月黑風高。樓蘭使臣們回到了專程用來接待使臣的官邸。
多努傷勢嚴重,樓蘭的大夫正在為他全力醫治。
墨奕冷冷地守在床前,問大夫道:「如何?」
大夫搖頭:「不好說,我儘力而為。」
墨奕明白多努兇多吉少了,他即使撿回一條命,這一身武功也再無法恢復如初。
不是身體上的限制,而是他的意志力被那個少年擊垮了。
在二人決鬥的最後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多努眼底的恐懼。
這是他在少年的臉上不曾見到的。
不論少年有多狼狽,他始終不曾懼怕多努。
墨奕去見了樓蘭王妃,將多努的情況如實稟報給了她。
樓蘭王妃的神色沒有絲毫憂慮:「知道了。」
墨奕也並不擔心。
他們樓蘭的實力,絕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墨奕還想再稟報什麼,阿依慕蘭道:「你先退下,今晚不要打攪我。」
墨奕雖覺奇怪,仍是恭敬應下:「是。」
墨奕離開後,阿依慕蘭屏退了女使。
屋內隻剩她一人。
她喝著涼水,淡淡說道:「現身吧。」
辰龍自暗影中推開房門,緩步入內。
一雙犀利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阿依慕蘭。
阿依慕蘭並未看向他,便開口問道:「我如今該叫你什麼?商栩,還是樓蘭世子?」
「隨你。」
辰龍冷冷地說道。
他掃了眼空蕩蕩的屋子,問道,「你把人全支走了,不怕我殺了你?」
阿依慕蘭從容地說道:「殺了我,你便再也尋不回商家的兵書。」
辰龍道:「所以兵書在你手中。」
阿依慕蘭躊躇片刻:「讓我想想,中原人會怎麼說,兵書並不在我手裡,但我手裡有能寫出兵書的人。」
她說這番話時,終於朝辰龍投來了意味難辨的眼神。
辰龍瞳仁一縮,捏緊了雙拳。
能寫出商家兵書的人,莫非是——
阿依慕蘭收回視線:「不要輕舉妄動,商栩。」
-
「兒啊……快走……」
「娘……你怎麼了?」
「娘快不行了……你趕緊離開這裡……記住不要和任何人說你來過……」
「我不要……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來不及了……你……你先藏在床底下……」
四歲的他被娘親塞進了床底。
他看見一雙精美的靴子走了進來,往上是皮革做的裙擺,再往上他看不見了。
然而他聽到了無比清冷悠遠的聲音,像是隔著河川,又像是九天瑞雪。
「你該上路了。」
女子說。
「沒想到,連你也來送我一程,這一切,是你乾的吧?你有沒有想過,他今日能為了別人廢黜我,他日也能為了別人拋棄你。」
「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命運,從不會讓一個男人去掌控。」
「是嗎?可是你啊,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呢……阿依慕蘭。」
京城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辰龍在雨水中一遍遍忍受回憶的淩遲。
阿依慕蘭……阿依慕蘭……
阿依慕蘭!!!
「哥哥!」
孟芊芊的聲音喚醒了他。
辰龍擡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回到了都督府,雙手握著自己的重劍。
雨水停了。
地上一片狼藉。
卻不是被雨水沖刷的,是被他的劍氣毀了。
「我……」
他如夢初醒,扔了手中的劍,後怕地看向孟芊芊,「我可有傷到你?」
孟芊芊搖頭:「沒有。」
辰龍彎身,拾起地上的青龍劍,背對著孟芊芊,猩紅著眼眶說道:「我要出去一陣子,接下來可能不會現身,正好孟朗也要去國子監念書了。」
孟芊芊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哥哥,阿依慕蘭和你說了什麼?」
辰龍道:「兵書在她手裡,我會拿到兵書,再殺她。」
孟芊芊往前一步:「哥哥,我來殺。」
辰龍用帕子擦了劍,將長劍放回劍匣:「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跟爹娘,還有將軍府沒關係。」
孟芊芊眸光一動。
辰龍道:「我走了,你保重。」
孟芊芊欲言又止。
看來陸沅猜對了。
樓蘭元妃的死,與阿依慕蘭脫不了幹係。
辰龍剛出都督府,便與姬籬不期而遇。
姬籬搖了搖摺扇,對辰龍道:「喲,無處可去了?要不要上我那兒借住一陣子?」
辰龍問道:「她讓你來的?」
姬籬嗤道:「不然呢?你又不是阿蛇,我會來接你?」
孟芊芊早預判到了一切,知道他想殺了阿依慕蘭,也知道他不想連累都督府。
如果他願意留下,她求之不得。
如果他要獨自離開,她也為他尋到了新的去處。
「你的公主府,多有不便。」
他拒絕。
姬籬翻了個白眼:「誰要帶你去公主府了?」
一刻鐘後,二人現身在了一個落滿灰塵的庭院,正是風水衚衕裡屬於姬籬的那座宅子。
辰龍古怪地皺了皺眉:「你……讓我住這兒?」
姬籬被灰塵嗆到,咳嗽了幾聲,說道:「不然呢?你想住哪兒?」
辰龍道:「好歹來間像樣的客棧。」
姬籬炸毛:「喂!我一天隻掙五個銅闆,上哪兒給你找客棧?你不要蹬鼻子上臉啊!」
「你走吧。」
辰龍不想與他廢話。
能忍受這隻雞的人,隻有巳蛇。
他不是巳蛇。
姬籬撣了撣袖口的灰塵:「走什麼走?這兒是我家!」
「你也住這兒?」
辰龍古怪地問。
姬籬指了指滿是灰塵的桌子:「說了這是我家,我不住這兒住哪兒?」
「你不當你的駙馬了?」
辰龍問。
姬籬啪的打開摺扇:「當啊,一碼歸一碼,這不是兄弟有難,同為十二衛……」
辰龍頓了頓,一針見皿地說道:「你被宛平公主攆出來了吧?」
姬籬:「……!!」
「你不要太過分,我警告你!公主愛本帥衛如命,會將本帥衛攆出府?明明是本帥衛自己要來陪你這個兄弟!」
他話音剛落,一輛公主府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姬籬唰的往外一指:「瞧!接我的人來了!」
車夫扔下一個包袱,和一個搓衣闆,揚起馬鞭絕塵而去。
一整個尷尬住的姬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