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別說王芳了，就連香香都笑了，這孩子自從跟了他們，性子更加開朗，聽起玩笑話也毫不臉紅。
「你是不是幫張玲姐量了尺寸？人家可說了，不買成衣買衣料，讓你幫著做呢。」
周明吃著麵條，一邊問著香香，
「量了，不過我也說了，做衣服得排隊，前面還有十幾件呢，她的要到過年了。」
王芳正在喂栓栓，聽到這話也吃了一驚，
「你都這麼多活了？哎呀，以後我中午回來，你就別管他了。」
「那怎麼行？你現在可是雙身子，中午得睡一覺，活多了怕啥，慢慢做唄，看栓栓本來就是我的事。」
香香慢條斯理的說著，她現在很有主見，凡是認為對的事，那就一定要執行。
「聽你海哥說，你妹也不讀書了？」
「嗐，她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家裡情況好了，又不是供不起，可她死活不去學校，也在隊裡上了半工。」
王芳眼前一亮，夫妻兩個對視一眼，
「你妹多大了？」
「比我小一歲，今年十四了。」
香香來他們家時，也是這個年齡，既然不愛讀書，學門手藝也是好的，隻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這個？
「你妹妹喜歡做針線不？要不讓她來幫你吧，」
香香猛然擡起了頭，直愣愣的瞅著王芳，
「姐，你說的是真的？我妹子能來嗎？」
原來，她妹妹不上學，就是想跟著她學裁縫，姐倆一個愛好。
「跟你住一屋，有啥不能的，咱家也不缺那點吃的，隻是你媽願意不？」
香香這才告訴他們，妹子天天在家盼著，還要了她的書和筆記，沒有布料，她就拆舊衣服，已經學的有模有樣了。
再說周海和張玲，兩人抱著孩子去了華僑商店，剛進門，就被營業員給攔住了，雖然衣著中規中矩，可一眼就能看出是小縣城來的。
「哎，你們走錯門了，這裡是華僑商店。」
張玲看著一條裙子正在發獃，怎麼跟香香做的很像啊。
周海卻怒了，啥叫走錯門了，他從兜裡拿出了外匯券，
「你們不就是收這個嗎？我們有！」
看著那厚度，最少幾百塊，買東西肯定是夠了。
營業員是個小姑娘，臉皮不算厚，立刻紅著臉走了，
「這條裙子不錯，你喜歡就買吧。」
他拿過了吊牌，上面果然有價格。
「不要，香香做的也不賴，待會去買點布料，她答應幫我做了。」
「嘁，土包子，做的哪有這種好看，這可是進口的，」
「你說誰是土包子？進口的怎麼了？那是資產階級的東西，老子不稀罕。」
「不稀罕你還來？」
這架沒法吵了，他想轉身就走，又捨不得這些漂亮的東西，好容易帶媳婦來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吧，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我們是顧客，有能力買東西，你們就是這種工作態度？叫你們經理來，我們要問問，這裡還是不是國營商店，啥時候姓資了？」
張玲抱著娃，不緊不慢的說著，既沒有著急，也沒有動怒，她才不走呢，已經看好了幾樣東西，尤其是那個巧克力糖，看著就好吃。
正在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後面過來，周海身邊已經站了幾個人，有鄙夷的，也有同情他們的。
「我是這裡的經理，你們吵什麼？」
周海剛要說話，卻被張玲拉了一下，
「你們營業員叫顧客土包子，我愛人不理解，想問問土包子是啥意思？」
經理一聽，臉色也變了，可那幾個姑奶奶他也惹不起呀，能到華僑商店上班的，都是有背景的。
「呵呵，你們肯定聽錯了，她們不會這麼說的，那什麼，你們以後吐字要清晰，要不人家就誤會了。」
「對對對，我們剛才說的是吃包子，早上吃的是包子，哈哈哈。」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撇了撇嘴，還能這樣偏袒，小夫妻白受氣了。
「海哥，既然她們口齒不清，咱們也別計較了，多可憐啊，這麼大了還說不好話。」
女孩的笑頓時凝固了，啊啊啊，她們才不是！
「給我拿五塊巧克力，還有這種奶糖，稱一斤吧。」
她從丈夫手裡拿過外匯券，看了經理一眼，別以為他們就是逛逛，還是有購買能力的。
經理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土包子能有外匯券嗎？光是看著錢的厚度，那就不是普通人，早跟她們說過，看人別看外表，能來這個店的都有兩把刷子。
他還是很圓滑的，立刻上前親自服務，還殷勤的介紹著商品，很多東西都是外文，他們兩個也不認識。
回去的那天，周明弄了一輛車，車上還坐著香香，
「咦，你也回周村嗎？」
「她去接妹妹，現在活太多了，她一個人乾的太慢。」
張玲看到香香，立刻拿出了一塊布料，跟華僑商店那條很像，尤其是顏色。
「這個樣子能做出來嗎？」
她在紙上畫了個輪廓，
「可以呀，這個就叫布拉吉，領子和袖子改一下，還有腰部，收緊一些更好看。」
女孩子討論衣服，那是怎麼說都說不夠的，一路上，周海抱著女兒，聽著她們嘰嘰喳喳。
「香香跟換了個似的，以前就知道幹活，現在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比我強多了。」
他說起了華僑商店的事，那口氣憋到了現在。
「你也是氣性大，你看玲玲，該懟的懟回去，一點不往心裡去，那些人都是有背景的，經理都不敢得罪。」
「沒想到一個大革命，階級鬥爭還是存在的，有背景怎麼了？我還是三代貧農呢。」
周海氣的不輕，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還是太單純了，階級啥時候都存在，隻不過現在差距不大，再過幾十年，最可怕的是階級固化，跨越階層成了最難的事。
將小夫妻送到了縣城，車子繼續往村裡開去，這麼一會，她的手上就多了三塊布，全是張玲的。
「哥，你以後別給我家糧食了，我媽現在上了半工，分的糧也夠吃了，」
這次帶走妹妹，就多個人吃飯，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