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咱現在不興男人當家了,你看我家,都是阿芳和我媽掌舵呢,來子家也是人家紅紅,二舅媽這麼聰明,你一定要多聽她的。」
二舅一愣,隨即便笑了,
「你說的對,我家小芬就是聰明,當年來城裡就是她的意思,要是還在生產隊,肯定攢不下這麼多錢。」
怪不得要搬家呢,原來手裡有錢了啊,隻要把媳婦放在心上,以後的日子就錯不了。
車子開出了建國門,外面是以前的祁家園,剛建國時集體征地,村民都成了印刷廠的工人,雖然房子還是以前的模樣,可人都吃上了商品糧,
「你們等一下,這路燈杆子怎麼還貼了紙?」
因為路窄,車速很慢,二舅喊了停,
周明果斷踩了剎車,路燈杆子上的紙,應該就是早期的廣告,那會除了廣播報紙,沒有交流的平台,有些尋人信息,還有小廣告就愛貼在這上面,沒啥成本麼。
二舅識字不多,看了半天也沒怎麼明白,錢來忍不住了,也湊了上去,
「是個賣院子的,還真是巧了,去看看不?」
「地址是哪裡的?這一片嗎?」
如果是這一片的,那可真應該買下來,將來可是好地方啊。
「就這片的,我看看門牌號。」
錢來掐指一數,離這裡不遠,周明果斷找了個停車地,跟著他們步行進去。
到了跟前一看,錢來的心都涼了,這哪是院子呀,完全就是破場子,圍牆都塌了一半,門口堆了不少垃圾,院子裡的草長得比人還高,隱約看到兩間歪歪斜斜的泥土房,根本不能住人。
「不行不行,這地方太破了,走吧,咱再往北去,那邊雖然是農村,也有不少好房子呢。」
錢來扭頭就要走,卻被周明一把給拉住了,
「等一下,問一問又不少啥,」
幾人正在說話,對門突然出來一人,
「你們是看房子的嗎?」
「是啊,您是房主?」
「我可不是,我家跟這邊呢,那什麼,是誠心想要嗎?」
這話說的,房主都沒見,這誠心從何談起?人家也沒等他們回話,就熱心的介紹起來,
「這院子是我二大爺的,他老人家跟著兒子享福去了,五六年都沒回來,前些日子我那堂弟回來了一趟,說是想賣了,就各處貼了些小紙條子,倒也來了幾撥人,可看了院子都嫌破,如果誠心想要,五百塊就拿走,立馬能辦手續。」
五百塊買這麼大的院子,那是真不多啊,可這院子翻修也得花上幾百塊,不如買個現成的,農村的不貴,估價也就七八百,問題是難找,算是有價無市,人家住的好好的,也不會賣呀。
「你們村不都轉商品糧了,這手續在哪辦呀?」
「當然是房管所了,我們現在不是農村人,你們要不要啊?」
人家說著就想關門,估計覺得他們不會買。
「等一下,這五百有點貴了,那房子有跟沒有一樣,還不知道讓不讓重蓋,你給便宜點吧,四百怎麼樣?」
那人一聽,眼睛都亮了一下,可隨即搖了搖頭,
「五百不貴了,這屋子都要塌了,房管所肯定讓蓋呀,就是多蓋兩間,回頭去登個記,也能算你的,我們村蓋的人多了。」
錢來還想說話,卻被二舅媽拉住了,小周在說話呢,別人不要插嘴。
「就四百塊,還有這些垃圾得弄走,如果能行,我們今天就能給錢辦手續。」
那人雖然一臉的為難,眼神卻出賣了他,周明一看有戲,便從兜裡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牛皮袋子,
「我去問問吧,這垃圾是街道上說了算的,我也不想讓他們倒,家裡弄的都是蠅子。」
錢來和二舅有點震驚了,這麼砍價也行?隻有二舅媽抿著嘴想樂,她就知道,小周辦事妥當,這一年多,他們也攢了五百多塊,看來,買院子都不用借錢,至於蓋房子的事,先簡單修修,大概也能住。
這邊打著小算盤,那邊已經到了街道辦,一聽這著名的破院子終於賣出去了,辦事人員也願意行個方便,
「行,街道上打算建個垃圾站,就放在河灘那邊,遠是遠一點,咱街道上也乾淨了,你們買院子有戶口嗎?」
這是個大問題,二舅他們戶口還在冀省呢。
「沒有,他們來投靠親戚,想買個自己的家,」
「沒戶口呀,這個有點麻煩,擱以前不是個事,可現在我們祁家園集體都當工人了,沒了農村戶口,你們來了就是黑戶,這房契都不好辦,」
「就買到來子名下吧,過幾年小勇考上大學,就轉給他。」
過幾年沒有戶口也能持有房產,隻是周明不能說,他相信錢來的人品,就是不知道二舅他們能不能放心,如果不能,那錢來買下,給他們用也行,畢竟才四百塊錢。
「這個行,同志,我外甥是北京人,他有戶口,買了給我們兩口住,這樣行不?」
二舅媽立刻說道,毫不猶豫。
「行,辦個手續就行。」
周明拿的錢,因為二舅的錢還在家裡,根本就沒帶,手續辦的很快,對門那人笑的眼都沒了,周明估計,這當中介肯定賺到錢了,後來才知道,主家隻收三百,他掙了一百塊。
「這是鑰匙,你們啥時候修呢?那圍牆也得修一修吧。」
「儘快吧,你先盯著把垃圾弄走,圍牆的土都掉一半了,說不定得推倒重砌呢,」
他們要做生意,圍牆不弄好,啥都給人看去了。
回到了家,二舅還有點暈乎乎的,一定要先回家一趟,這錢是人小周給的,他可不能忘了。
二舅的錢全是毛票,能看出來攢的不容易,不過,周明並沒有推辭,人家靠勞動買的房子,不能有一點心塞。
「二舅,這是協議,你看了按個手印吧,我已經按過了。」
原來,錢來寫了一份代持協議,明明白白寫了出資人,這也是對二舅一個交代,別說是親甥舅,出問題的親父子也不少。
二舅將手縮了回去,堅決不按手印,被他倆拉著按了一個,活脫脫像個惡霸。
「我怎麼就成了楊白勞,嗚嗚,我不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