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誰能不想，我兒子才四個多月，回去都不認識爹了。」

　　「咱們年底能回家不？不會要在這裡過年吧？」

　　「以哥哥我的經驗，臘月就能走了，尤其是大雪封了山，社員都歇冬了，咱們留著幹嘛？」

　　他們又不是做思想工作的。

　　這邊拉著閑話，那邊廂，隊長直接蹦了起來，書記雖然也很震驚，可他到底有了思想準備，還能穩穩地坐著。

　　「周同志啊，我們隊不是沒想過，全國都學大寨，公社領導也去開過會，可咱們這裡的山是真正的大山呀，一場大雨，就能引發山洪，到時候別說莊稼了，就是樹林子都擋不住，沖的七零八落的。」

　　隊長說的沒錯，每個地方情況都不同，一味照抄是行不通滴。

　　「別激動，隊長咋不吃了？來來來，嘗嘗我的手藝，這可是有名的魯菜九轉大腸。」

　　錢來端著一隻大碗，樂呵呵的走了進來，書記忙拉著他，要去再找個酒盅，

　　「不用了，你們談正事，我和小張就不打擾了，我們就在廚房，有事喊一聲。」

　　錢來姿態放的很低，雖然都是一個組的，可他隻聽周明的話。

　　談事的主要是周明和老林，白淼做記錄，按照周明的打算，現在定下來，整理好資料，下午就報到公社去。

　　「昨天我們跟書記上山，也考察了水道的，山洪雖然嚇人，也是有一定規律的，有些地方樹木茂盛，一看就很安全。」

　　一番交談，不光消除了他們的顧慮，還列出了種植的品種，

　　「如果真的能行，我覺得還是種糧食吧，哪怕產量低一些，畢竟是山地，不在征糧範圍裡。」

　　周明眼睛一亮，他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山地的產出是不用交公糧的，可以留在大隊，分給社員。

　　「其實，藥材的經濟價值更高，可有錢也買不來糧食，很難選擇呀。」

　　「隊長，今年秋糧種的早，估摸著能豐收呢，如果不缺吃的，還是種藥材吧，社員們要是有個事，手裡都緊巴巴的，」

　　書記一想到剛分的幾十塊錢，悶了一口酒，

　　「一樣種一半吧，回頭咱們去山上多轉轉，爭取多開一些地。」

　　山地開墾比平地更難，不光要砍了樹，還得深翻施肥，可機器和牛是上不去的，隻能靠人力。

　　小會開完，白淼也將內容整理了出來，還做了歸納總結，隊長是個大老粗，識字有限，書記倒是能看懂，

　　「嗯，跟我們說的差不多，走吧，咱倆混了個肚兒圓，現在就去公社吧。」

　　現在正是農時，播種宜早不宜遲，村裡的地都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是一些結尾工作，這件事若是能批下來，全村人都得忙起來，強度不亞於夏收。

　　為了好日子，拼了。

　　兩人騎車到了公社，剛進大門，一道黑影沖了過來，書記嚇的一激靈，扔下車子就跑，

　　「你跑個屁呀，老子難得激動一次，算了，我抱抱宋老二。」

　　隊長笑嘻嘻的跟來人擁抱了一下，書記用袖子擦著冷汗，

　　「趙書記，你個大老爺們，沒事就往人身上撲，嚇死人償命不？」

　　他剛才真是沒看清，誰知道書記抽了哪根筋啊？

　　「哈哈哈，看在野豬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計較，哎，你們走了啥狗屎運，竟然獵到那麼肥的豬，昨天我們連夜給分了，握草，你嫂子連洗腳水都給我端了。」

　　「兩頭豬，你們都分了？」

　　書記和隊長都吃了一驚，因為地處偏僻，他們公社隻管了三個大隊，辦公人員不多，也就十來個吧，要是分了兩頭豬，那還真是不少了。

　　「你看我像傻冒嗎？」

　　書記斜眼看著宋老二，

　　「嗯，我要是說像呢？」

　　「我給你一捶。」

　　兩人光屁股就在一起，雖然趙鐵鎚當了公社書記，他們也是打小的交情。

　　「給縣裡送了一頭，這會怕是都分完了，嘿嘿，今年咱們的先進肯定沒問題了，你們沒看見，縣委門口的大爺都笑的合不攏嘴，他可一直都很嚴肅。」

　　宋書記看他心情好，趕緊將資料遞了過去，

　　「書記，野豬的事待會再說，您先看看這個，」

　　趙書記被掃了興，不過他心情好，就不計較了，

　　「這是啥？怎麼又砍樹又種地的，山地？山上啥時候有地了？」

　　得，人家整理的這麼清楚，他愣是沒看明白，

　　「就是砍了山上的樹，騰出地方來種地，學大寨那種的，梯田。」

　　書記秒懂，這三個字他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這些年，但凡開會就會提一嘴，可他們這裡跟晉地不同，還真的學不了啊。

　　「胡鬧，我知道你們想進步，可咱們這山跟人家那不一樣，人家那山就是個坡地，搞了兩千多年的梯田，有的是經驗，咱們可不行啊，尤其到了秋季，一場雨就能毀了所有。」

　　「書記，我們好歹也送了兩頭豬，都不讓進門喝口水嗎？」

　　宋書記知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拉著他就要去辦公室。

　　半個小時後，趙書記更加激動了，原來衛東大隊來了神人啊，不光獵到了野豬，還制定了這麼完美的計劃，他決定立刻去當面請教。

　　「說老實話，我這幾天正頭疼呢，向陽大隊來的下放幹部，都快煩死我了，要不是上級規定了時間，早想打發他們滾了。」

　　「嘿嘿，我們也見識了，那個姓張的科長還跟我們周同志比賽呢，結果人家都收兩壟地了，他半壟都不到，差得太多了。」

　　「書記，人家也不是啥都差，起碼割起自己不手軟，聽說小腿上的口子老長了。」

　　隊長一臉壞笑。

　　三人騎著車，風風火火回到了宋家村，周明就等在隊部，他早料到了，不管哪個領導，看到這份計劃還能不動心？

　　周明仔細地說了一遍，書記也是個行家，他的顧慮並不少，兩人說的興起，約好第二天一早上山去，實地進行考察，畢竟不是小事。

　　「周同志啊，如果你們這樣的實幹家多來幾撥，那才是我們農民的福氣，呵呵，聽說你們的飯很好吃。」

　　他用的是肯定句，周明隻好叫來了兄弟，

　　「趙書記晚上搭竈，做幾個菜吧。」

　　剛弄了一大缸油肉，啥菜整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