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五在副駕駛上擡眼看向那漢子，手指依舊輕敲著膝蓋，語氣平靜地問道：

　　「你們這兒收不收熊膽、熊皮這些東西？」

　　那漢子眼睛一亮，知道自己今天又能收到好貨了，他拍著兇脯說道：

　　「收！怎麼不收？前一陣子我還收了兩隻小熊崽子呢！」

　　他說著，目光又瞟了瞟車頂上捲起來的熊皮，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你們要是真的想賣的話，就跟我來，旁邊那間小屋子就是我們驗貨的地方，保準給你們出公道價。」

　　漢子一邊說，一邊往罐頭廠院牆根下一間不起眼的矮房指了指。

　　那裡似乎是剛剛搭起來的，面積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

　　趙小五微微點頭，淡淡的開口說道：

　　「行，兄弟們咱們下去，讓他們看看貨。」

　　話音剛落，他就推開車門率先下車了，吉普車裡護林隊的隊員們緊隨其後，一個個從吉普車裡鑽了出來。

　　他們的肩上都背著林業局配發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漆黑的槍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那漢子原本還熱絡的臉色，在看到這陣仗時猛地一僵，眼神裡的熱切也瞬間被怯意取代。

　　他腳步都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說話也帶上了幾分結巴：

　　「你、你們這是……」

　　趙小五沒理會他的驚疑，隻淡淡道：

　　「兄弟別緊張，我們就是打獵的獵人而已。

　　你要是不收我們的貨，我們可就賣給別人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儘管心裡十分害怕，這漢子還是決定賭一把。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問，謹慎的領著眾人往那間小屋子走。

　　到了屋前，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裡頭光線昏暗，靠牆擺著幾張破木桌，一個留著絡腮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

　　絡腮鬍擡頭，剛要說話，目光掃過趙小五身後隊員們手裡的槍，手裡的算盤「啪嗒」一聲掉在桌上，臉上的橫肉都繃緊了。

　　趙小五沒管他的反應，沖苟老三使了個眼色。

　　苟老三上前，將熊皮慢慢的攤在地上。

　　也就一會兒的工夫，整張熊皮就鋪好在地上。

　　這張熊皮非常完整，上邊一個搶眼都沒有。

　　趙小五之前的那一槍打的非常的準，正正是大黑瞎子的兇前中心點。

　　馮老二剝皮的時候，刀口劃開彈孔那個小洞，所以在這熊皮上邊看不見一個彈孔。

　　長著絡腮鬍的漢子，看到地上攤開的這熊皮之後，眼睛都忍不住瞪大。

　　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害怕，站起身來，跑到熊皮上摸索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個彈孔都沒有！！」

　　「我知道了，原來是剝皮的時候，把彈孔給切開了！」

　　「真是好槍法呀！」

　　絡腮鬍漢子自言自語的說道，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身旁有人。

　　他看著趙小五，猶猶豫豫的是問道：

　　「兄弟，有沒有熊膽？」

　　趙小五伸手從自己挎包中拿出來一塊布，裡邊包著的正是那枚銅膽。

　　絡腮鬍漢子連忙從趙小五手裡接過那塊布，指尖觸到布下的輪廓時，呼吸都跟著頓了頓。

　　他們這黑市剛弄起來沒多久，還沒有收到熊膽這種好貨呢。

　　倒是收了兩隻小熊崽子，不過小熊崽子根本就沒辦法和熊膽的價值相比。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布角，一枚形狀飽滿，通體泛著黃綠色的熊膽露了出來，竟是顆難得的銅膽。

　　絡腮鬍漢子的瞳孔猛地一縮，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底瞬間湧上來的激動幾乎要溢出來。

　　但這情緒隻持續了眨眼的工夫，就被他強行按了下去。

　　的的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又恢復了精明又挑剔的模樣，彷彿剛才他嘴角的抽搐都隻是錯覺。

　　「嘖，這膽是不錯，就是年份差了點，你看這光澤，還差著點意思。」

　　絡腮鬍用手指戳了戳熊膽，故意皺起眉頭。

　　「而且這熊膽還是新鮮的，我們收了之後，還要找人炮製，又要費不少的工夫。」

　　他說完這些話之後，又用腳撥了撥地上的熊皮：

　　「這皮看著完整，其實邊緣處理得糙了，你看這地方，毛根都有點受損。

　　再說現在天快熱了，皮貨行情本來就淡，不好出手啊。」

　　趙小五抱著胳膊，冷眼看著他挑三揀四，沒說話。

　　絡腮鬍漢子見他沒接話，還以為他說的糊弄了趙小五幾人。

　　他清了清嗓子，直接就報出了價格：

　　「這樣吧，看你們打獵的不容易。熊膽就多給你一些，算三百塊錢吧。

　　熊皮肯定沒有熊膽值錢，就給你一百塊。

　　兩樣加起來，給你們四百塊錢，多一分都給不了了。」

　　領著趙小五他們進來的那個漢子，聽到絡腮鬍漢子說的話，臉都急紅了。

　　他可是知道，這些人是開著車來的，不像是缺錢的主兒。

　　現在大鬍子給這麼低的價兒，真要把這些背著槍的人逼急了，後果可是不太好說。

　　果不其然，這話剛落，趙小五身後的護林隊隊員們頓時炸了鍋。

　　「你打發要飯的呢？」

　　鐵根率先忍不住吼道。

　　「這麼好的銅膽，三百？這熊皮沒一個彈孔，一百？你黑不黑心！」

　　一向樂呵呵的苟老三笑不出來了，他往前湊了湊，手裡的步槍往地上頓了頓，沉聲道：

　　「我看你是沒見過好東西！這價格你也說得出口，當我們是傻子？」

　　一時間，小屋裡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絡腮鬍的臉色也白了幾分，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這個時候，趙小五往前邁了一步，目光落在絡腮鬍臉上，語氣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你說個實在價兒，不然我可控制不住我的兄弟們。

　　你要做不了主，讓你背後的老大出來也行。」

　　絡腮鬍漢子聞言，眼睛幾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剛才被護林隊的槍唬住，他確實沒敢把底氣全露出來，這會兒聽趙小五主動提讓老大出來，反倒像是找到了靠山，腰桿莫名挺了挺。

　　他乾咳兩聲，臉上那點懼意淡了不少，甚至帶上了幾分刻意拿捏的倨傲：

　　「兄弟這話就見外了，在這兒我就能做主。

　　不過嘛……既然你們覺得價不合適，那我倒是可以問問我們老大的意思。」

　　說著，他沖門口那個漢子使了個眼色，聲音陡然拔高了些：

　　「去，把疤子哥請來，就說有筆好買賣，對方覺得價錢沒談攏！」

　　那漢子愣了一下，趕緊應聲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