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中，雕梁畫棟被晨光照亮，擺滿了侯府廚子精心準備的菜肴，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飯香與熱騰騰的蒸汽。

　　團圓飯是侯府的慣例，所有少爺、小姐、姨娘、夫人都要齊聚一堂，侯爺高坐主位，彰顯家族的和睦與規矩。

　　顧元洲、顧長風和顧承司早早入了席，依次坐在侯爺下首，神情或閑适，或冷峻，或不耐，但無一不是整個大廳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而其他少爺們則次序坐在兩側，雖然熱鬧，卻透着些許拘謹。

　　周素身為丫鬟，自然沒有資格入席，隻能站在廳側，跟着小姐、姨娘和夫人們的貼身丫鬟一同候着。

　　她的位置既靠後又不起眼，規矩地低垂着頭，雙手交疊放在腹前，仿佛随時準備被召喚。

　　陽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廳内，将金絲楠木桌上的菜肴映得油光發亮，連碗邊的紋飾都顯得格外清晰。

　　周素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廳内，隻見顧承司端坐在左側，眉眼淡然，偶爾用筷子夾一口菜，卻目光不離桌面，顯得沉穩冷靜。

　　而顧元洲則坐在右側，神情比平日少了幾分張揚，嘴角抿着，像是在壓抑心底的煩躁。

　　顧長風坐在顧元洲旁邊，面容冷峻，沉默地喝着茶，不言不語，整個人如雕刻般端正，氣場自成一派。

　　這時，顧元洲微微側身，擡起手掩住嘴，輕輕咳嗽了一聲。

　　廳内的氣氛頓時一滞，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掃向他，但卻沒有一個小厮或丫鬟敢上前。

　　侯夫人坐在上首，微微皺眉，拿着茶盞的手停頓了一瞬，随即目光迅速落在站在一旁的周素身上。

　　她沒有出聲，隻是輕輕擡了擡眼皮，那眼神裡帶着幾分示意。

　　周素垂下頭，端正了表情，邁步向前，腳步輕快而穩當。

　　她走到顧元洲身旁，低下頭輕聲問道：“八少爺。”

　　端着一杯溫熱的茶，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請用茶。”

　　顧元洲接過茶盞，薄唇微抿着，似乎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

　　茶盞邊沿泛着熱氣，在陽光下氤氲而上，掩住了他一瞬間的神色。

　　周素站在一旁，目光微微垂下，态度恭敬又安靜，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注意到，廳内其他丫鬟的目光悄悄投了過來，帶着幾分豔羨與驚訝。

　　而周素始終規規矩矩地站着，像什麼都沒有察覺。

　　顧元洲喝了一口茶。

　　周素退回原位，站在廳側，目光垂下，安靜地融入一衆丫鬟中，仿佛方才那短短的插曲從未發生過。

　　然而，她的動作卻落在了某人的眼中。

　　坐在另一側的顧承司原本正端着筷子，聽着旁人閑聊，神情顯得漫不經心。

　　可當他的餘光瞥見周素起身向顧元洲走去時，眼神忽然微微一動，手上的筷子頓了片刻。

　　他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她的動作，瞧見她走到顧元洲身旁，低眉順眼地替他倒茶，恭敬地伺候着。

　　他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蹙，薄唇微抿，神色間浮現出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當周素遞過茶盞時，顧承司的目光落在顧元洲臉上，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但顧元洲始終是一副冷淡的模樣，接過茶盞後僅是随意地應了一聲，不帶任何情緒波動。

　　顧承司見狀，眼神動了動，似是松了一口氣。

　　他将筷子放回桌上，唇角微微抿起，低頭喝了一口茶，掩去眼底那抹稍縱即逝的波瀾。

　　目光從茶盞上移開，他再次看向周素，見她已經回到原位，依舊低眉順目地站着，仿佛完全未察覺自己引起了誰的注目。

　　他的視線停留了片刻，最終收了回去，重新恢複了平日的從容模樣。

　　但顧承司放在桌下的手指卻微微屈起，像是在不經意間用力握住了什麼，帶着一點隐秘的情緒。

　　大廳裡的熱鬧氛圍仍在繼續，唯有他的目光偶爾不自覺地朝廳側的身影掃去，帶着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