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埕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帶着一股逼人的氣勢，長身玉立，影子落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他的眉峰鋒利，劍眉微蹙，眼神沉得像是藏着風暴的海域，壓着一種強烈的情緒，讓人無法忽視。

　　“周素。”

　　他的嗓音低啞，帶着一絲隐忍的冷意，像是咬着牙再次開口：“我心悅你。”

　　他頓了頓，眼神深邃如墨，沉沉落在她身上，聲音一字一句地重複——

　　“很心悅。”

　　他的聲音不重，卻帶着某種無法動搖的堅定，像是某種隐忍了許久，終于被撕破的克制。

　　他是真的動了心。

　　周素微微仰頭，目光落在他堅毅的下颌上，順着看到他微繃的唇線和隐忍的喉結，整個人還沒從這個突如其來的發展裡緩過神。

　　她是真的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麼直白。

　　這不像是黎埕的風格。

　　這人平日裡雖然冷漠，卻從不會輕易流露情緒，可現在，他的情緒濃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而且，是真的認真了。

　　她看着他，輕輕眨了眨眼，眼底浮起一絲玩味，嘴角微微彎起：“哦？然後呢？”

　　黎埕眸色一深，眉心狠狠皺了一下，顯然對她這個不當回事的态度極其不滿。

　　他語氣壓得更低，嗓音隐忍：“周素，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周素唇瓣微微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她沉默了一瞬，低下頭，語氣輕輕的：“知道了。”

　　這算是她能給出的最直接的回應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來，黎埕本就不是個能忍耐的人，更别說，這種話已經讓他說了兩遍。

　　這位少年将軍向來桀骜不馴，骨子裡透着一股狂氣，從來不會輕易低頭，可現在，他卻站在她面前，說他心悅她，還一遍一遍地确認她的态度。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已經在極力壓着脾氣了。

　　周素知道，這種人最禁不起敷衍，也不喜歡被人無視。

　　如果她繼續玩笑着搪塞，黎埕恐怕會真的不高興，甚至......會做出點什麼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索性不再拐彎抹角，幹脆直接承認自己聽到了，明白了。

　　可，她并沒有說接受，也沒有拒絕。

　　她就是這麼含糊地放在這裡，給黎埕一個緩沖的餘地，也給自己一條退路。

　　誰知道任務什麼時候出現？

　　空氣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

　　黎埕低頭看着她，眉心依舊皺着，像是還想再說什麼，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開口。

　　他靜靜地盯着她，指節緩緩收緊，像是在極力壓抑着某種翻騰的情緒。

　　片刻後，他嗤笑了一聲，語氣低沉：“知道了？就這樣？”

　　周素擡眸看他，目光坦然：“要不然呢？”

　　黎埕沉默了幾秒，忽然微微偏頭，擡手揉了揉眉心，聲音低低的，透着一絲無奈的疲憊：“周素，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在試圖弄清楚她的想法。

　　周素微微一笑，語氣淡淡：“我想要的，黎将軍給不了。”

　　黎埕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攥住了周素的胳膊，力道不算重，卻帶着一股逼人的壓迫感。

　　他盯着她，眉眼鋒銳，眼神幽沉得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嗓音低啞又壓抑：“為什麼我給不了？”

　　他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麼，手指收緊了一分，語氣咬着牙：“你說清楚。”

　　周素眨了眨眼，目光坦然地看着他，似乎對他突然的靠近毫不在意。

　　她微微一笑，語調依舊淡淡的，帶着一絲嘲弄：“将軍，你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信嗎？”

　　黎埕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目光死死盯着她，眼裡翻湧着被壓抑的怒火。

　　周素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這男人就是不願認清現實。

　　要是以前還好，現在可是還有個皇帝君谌在。

　　她輕輕擡手，用指腹順着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一下，像是無聲地安撫。

　　她聲音不輕不重，卻透着某種清醒的理智：“黎将軍，你是将軍，手握兵權，保家衛國，是戰場上的人。”

　　她微微一頓，唇角彎起，目光帶着一絲疏離：“而我是個女人，以前是侯府的丫鬟，明面也是顧世子的妾室，現在活在宮裡，算是皇帝的人。”

　　黎埕盯着她，眼底的怒意一點點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他向來殺伐果斷，戰場上一刀下去，生死立見，可在周素這裡，他卻像是被困住了一樣，想前進一步，可每一步都被現實逼得停下。

　　他指節微微收緊，低聲道：“周素，你不該是這樣的。”

　　周素笑了一下，目光淡淡，語氣依舊輕飄飄的：“那将軍以為，我該是什麼樣的？”

　　“是該像個深閨女子？等着别人來拯救？”

　　她看着他的眼睛，唇角的笑意隐隐帶着幾分諷刺：“将軍，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個地位卑微的人，為了或者要掙紮向前。”

　　她緩緩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撫一個氣急敗壞的孩子，語氣卻透着清醒的冷靜：“你知道的，我現在也是皇帝的人了。”

　　話音落下，空氣瞬間沉了下來。

　　黎埕的指尖猛地一顫，眼底閃過一絲震動。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似乎被她這句話擊中了某個無法反駁的事實。

　　——君谌還在。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壁障，隔在他們之間，讓所有可能性都變得遙不可及。

　　皇帝......不是他能撼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