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燭火搖曳，映得四周一片昏黃幽暗，厚重的帳幔垂落，将外界的喧嚣隔絕開來，唯有偶爾吹進的冷風，卷起帷幔一角，帶來幾分陰寒之意。

　　君谌半倚在床榻上，額角冷汗涔涔，蒼白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影下更顯虛弱，原本冷厲深沉的眸子此刻泛着病态的昏沉。

　　他指尖微微蜷縮，像是在隐忍着某種不适，唇色褪得幾乎看不見皿色，連呼吸都透着幾分沉重。

　　殿門外，黑壓壓地跪着一群太醫，一個個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上一聲，額上冷汗涔涔，背脊緊繃得仿佛随時會斷裂。

　　他們原本以為陛下不過是裝病，借此避開太後遇刺後群臣的圍攻，可當真正踏入殿中，見到陛下那副虛弱的模樣，所有人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陛下當真病了......

　　那這個江山社稷怎麼辦？

　　不得亂套？

　　但更讓他們不安的是，明明禦醫局的人跪了一地，陛下卻誰也不讓上前，偏偏隻點了顧侯府中的一個女子來診治！

　　這女子是何人？

　　一個外臣府中的人，如何能親近聖躬？

　　群臣心思翻湧，彼此交換着隐晦的目光，不安與疑慮在殿内悄然蔓延開來。

　　周素自然察覺到了殿外那群大臣投來的審視目光，壓抑而不善，仿佛她此刻站在君谌榻前，便犯了什麼滔天大錯。

　　她神色如常，仿若未覺，指尖搭在君谌腕上，沉穩地探着脈象，掌心觸及肌膚的瞬間，能感受到那脈搏微弱而紊亂，顯然是久病積勞，再加上今夜情緒起伏過大，導緻病勢加重。

　　良久，她收回手，輕輕攏了攏袖口，語氣不疾不徐地開口：“陛下隻是體虛，近日勞神過度，今日又一直強撐着，剛剛氣急攻心，才會如此。”

　　這話一出，原本跪在外頭的大臣們神色更顯微妙——

　　體虛？氣急攻心？

　　但聽見陛下“無礙”，殿外的大臣們神色微松，暗自交換了幾個眼神，心頭懸着的大石稍稍落下。

　　但他們仍未完全信服。

　　一個外臣府上的女子，豈能勝過禦醫局的衆多太醫？

　　陛下的病豈能兒戲？

　　沉默片刻後，終于有一名年長的老臣出列，沉聲道：“陛下貴為天子，龍體萬金，豈可大意？

　　這位姑娘再如何精通醫理，終究不是太醫院出身，臣以為，還是讓太醫們再診上一診，以防萬一。”

　　此言一出，跪在外頭的衆禦醫紛紛低下頭，生怕陛下一個不悅，波及自身。

　　大臣們也紛紛點頭，面上雖恭敬，眼神卻帶着試探與堅持——此事關乎陛下安危，他們絕不會因一個女子幾句話便輕易作罷。

　　周素神色不變，似乎早已預料到這樣的質疑，隻是垂眸淡淡一笑，并未立刻接話，而是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君谌。

　　而君谌，他睫毛微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光映着殿内昏黃的燈火，帶着幾分疲倦與冷意。

　　他微微蹙眉，似是不耐周圍的喧嘩，手掌按在床榻上，強撐着身子想要坐起。

　　“陛下！”

　　殿内太監們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攙扶，卻不料君谌眉目一沉，冷冷擡手，示意他們退下。

　　太監們動作一滞，面面相觑，不敢再擅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