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跟在他身側，低垂着眸，目不斜視地随着他走入貢院深處。

　　貢院内早已人滿為患，所有學子都已在各自的小隔間中端坐，靜待科考開始。

　　狹小的考室裡，僅有一張小桌，一盞微光的油燈，以及為數不多的紙筆，每一個考生都端正而坐，屏息等待。

　　君谌并未急着落座，而是從頭走到尾，再從尾走到頭，緩步巡視整個貢院。

　　他腳步不疾不徐，威壓不顯，可氣勢卻自然而然地滲透在空氣中。

　　每當他經過，一個個學子便如臨大敵，彎腰低頭，不敢正視。

　　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在科考中見到皇帝親臨！

　　周素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緊張得連呼吸都放輕的學子，心裡不禁生出幾分好笑的意味。

　　可就在她漫不經心掃過一排考室時，目光微微一頓。

　　沈硯清。

　　他端正地站在小隔間内，身形筆直，半彎着腰，低垂着眼眸。

　　周素頓了頓，心裡閃過一絲疑問——

　　他有沒有看到自己？

　　按照貢院的規矩，所有學子在考試時必須低頭伏案，不能東張西望。

　　沈硯清此刻正彎着腰，視線落在桌面上，似乎并未察覺她的存在。

　　大概是沒看到吧？

　　她沒再多看，依舊安靜地跟在君谌身後。

　　終于，君谌巡視完一圈，回到貢院最前方，目光掃視一圈後，才緩緩坐下。

　　他的目光沉穩，神色淡然，仿佛方才那一圈巡視不過是随意走走。

　　而就在他落座的瞬間，考官站至堂前，手握銅鑼，猛地敲響——

　　“開始！”

　　伴随着清脆而震耳的鑼聲，整個貢院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學子同時提筆，低頭伏案，凝神作答。

　　周素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裡不禁感歎——

　　這才是科舉，真正的博弈，真正的戰場。

　　君谌坐下後，周素站在他身側，姿态端正，不敢有絲毫松懈。

　　可還沒等她站多久，便見君谌随意地擺了擺手，語氣淡淡：“搬張椅子過來。”

　　話音一落，旁邊的太監立刻應聲，正準備去搬椅子。

　　周素心裡一驚，立刻擡眼瞪向君谌，連忙朝他使眼色——

　　陛下！

　　這可是科考現場！

　　外頭人多眼雜，不能亂來！

　　可君谌看着她那雙瞪大的眼睛，非但沒收斂，反而微微一笑，唇角勾起，透着一絲意味深長的戲谑。

　　周素心裡一緊，剛想再勸，結果就聽見君谌懶洋洋地道：“朕巡視了一圈，今日陽光正好。”

　　他目光随意地掃了一眼自己身側的兩個大臣，語氣不急不緩：“朕年紀輕輕便覺腿酸，何況兩位愛卿？左右站着也辛苦了，椅子都搬過來吧。”

　　話音剛落，随行的禁軍立刻去安排，不僅是給周素搬了一張椅子，連跟随君谌一同前來的翰林掌院學士和禦史大夫也被安排了座位。

　　就連貢院裡的一些官員、考官，也都各自得了座位。

　　這下，誰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了。

　　周素：“......”

　　她看着眼前這陣仗，嘴角微微抽了抽，最終還是無奈地坐下。

　　——行吧，這狗皇帝還真是會安排。

　　君谌瞥了她一眼，見她終于乖乖坐下，嘴角笑意更深，滿意地收回視線，目光淡然地落在前方考場，仿佛方才一切都隻是順手之舉。

　　貢院内，所有考生埋頭答題，場面肅穆而莊重。

　　陽光透過高高的院牆灑落下來，帶着微微的暖意。

　　周素坐在椅子上，心裡卻微微有些複雜。

　　她低垂着眼，指尖緩緩摩挲着袖口，腦海中浮現出沈硯清伏案疾書的模樣，忽然有些出神——

　　他，會考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