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當年那隻死蝴蝶耗盡生命補全了虛海的禁制，你說你們現在要修補禁制，他還能活麼？」

　　「因果因果，果然啊，哈哈哈……」

　　「你們出現在這裡本就是註定……」

　　「哈哈哈我原以為蒼天隻對我無情，困我無盡歲月。」

　　「如今來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哈哈哈哈……」

　　阿蕪猛地甩頭，雙手艱難地掐訣，妄生鈴在她手中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噴出一口鮮皿。

　　虛的聲音終於從她腦海中消失。

　　可虛的話卻一直在她腦海中打轉。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阿蕪悲哀的看著宋綾昭的方向。

　　阿昭，你看看我……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踉蹌著想要往前，卻被無形力量牢牢束縛。

　　禁制碎片裹挾著宋綾昭卷向半空。

　　他身後的蝴蝶翅膀散發出瑩瑩光芒，與破碎的禁制產生詭異共鳴。

　　阿蕪能看到，宋綾昭痛苦的額頭的青筋都明顯可見。

　　阿蕪求救地看向玉殊，玉殊卻無奈地搖了搖頭。

　　栩析也察覺到不對，焦急地拽住于歸衣袖：「姑姑，救救他吧！」

　　「宋綾昭要是沒了，阿蕪餘生可怎麼活啊！」

　　淚水順著栩析的眼角滑落，他不敢直視阿蕪和宋綾昭。

　　這位桃花殿的小公子，向來朋友寥寥。

　　起初雖對阿蕪一見鍾情，但在朝夕相處中，早已真心將宋綾昭和阿蕪視為摯友。

　　眼前這一幕，對他而言太過殘忍，更何況是深陷絕望的阿蕪。

　　于歸長嘆一聲，搖頭道：「這禁制本就是為封印虛所設，當年補齊禁制之人實力與虛不相上下，我連靠近都做不到。」

　　「阿析，姑姑救不了他……」

　　阿蕪的身體劇烈顫抖，她仰頭望向半空中那些「仙人」。

　　泣不成聲：「求求……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夫君。」

　　虛海之上成千上萬人，方才殺妖獸時還激情澎湃，此刻卻無一人敢與阿蕪對視。

　　那破碎的禁制如同貪婪的巨獸，正瘋狂吸食著宋綾昭的生機。

　　他想要伸手將阿蕪扶起，可兩人之間的距離恍若天塹。

　　無數如同絲線般的力量滲入他的經脈，禁錮著四肢百骸。

　　瘋狂汲取他的力量、啃食他的皿肉，用以修補虛海禁制。

　　這是一場無解的死局。

　　無法逆轉，無人能救。

　　其實宋綾昭早就知道，從踏入燭龍國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此行九死一生。

　　但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力量牽引著他，即便不是為了阿蕪。

　　他也註定要來此地——或許，虛海本就是他的宿命歸宿。

　　他想著，西啟人才輩出，母親和阿姐有人照應，元州鎮國將軍的空缺自會有人補上。

　　可他的阿蕪怎麼辦？他的阿蕪，隻有他了。

　　生命力在緩緩的被禁止意識，宋綾昭看著自己的雙腿漸漸消散，手臂慢慢化為虛無。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這不該是他們的結局。

　　可現實冰冷如鐵，結局早已註定。

　　若不是二十多年前得了這半副蝴蝶骨，他本就該死去。

　　這些年，不過是命運額外的饋贈，讓他多活了二十幾年，讓他遇見阿蕪。

　　宋綾昭忽而苦笑，淚水奪眶而出。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刻。

　　再多的忍耐也抵不過心中翻湧的酸澀與痛苦，淚水砸落在地，轉瞬化作虛無。

　　「阿蕪……」他輕聲呢喃，聲音裡藏著無盡眷戀與不舍。

　　明明他們才剛剛重逢，剛剛相愛，他捨不得。

　　他多想讓阿蕪起身——她那麼驕傲，怎能匍匐在地求人？

　　怎麼可以這麼卑微。

　　可惜，他連聲音都發不出，滿心焦急隻能化作唇角一抹無奈的苦笑。

　　「阿蕪……別哭……」

　　寒芒劍依舊懸在宋綾昭身側，劍刃蒙塵。

　　他擡起已經虛化的手，輕輕撫過劍身：「小蝴蝶，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吧。」

　　阿蕪似有所感，猛地擡頭，與宋綾昭飽含愛意的眼神相撞。

　　那一刻，她的心彷彿被撕碎。

　　家人盡亡，她隻剩宋綾昭，而如今，連他也要失去了。

　　這份煎熬，無人能懂。

　　她癱軟在地，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摯愛之人在眼前一點點的消散，連屍骨都無法留存。

　　風雪漸漸停歇，虛海結上厚厚的冰層。

　　阿蕪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冰面上的，每走一步都像是有無數的冰刀子在撕裂她的腳踝。

　　行屍走肉，好像就是形容現在的阿蕪的。

　　栩析默默的跟在她身後，遠遠的，他不敢呼喚阿蕪，感覺現在的阿蕪，一碰就碎。

　　人潮散盡，雲開霧散，一切都結束了。

　　隻有栩析默默陪在她身後。

　　這是劫難，她自責不該貪圖妄生鈴的力量與虛交易。

　　任何報應她都甘願承受，可為什麼要帶走宋綾昭？

　　她麻木地盯著地上的寒芒劍，突然跪地將劍緊緊抱在懷中，彷彿還能感受到劍身上殘留的溫度。

　　壓抑許久的情緒瞬間決堤，阿蕪痛哭失聲。

　　眼淚落在冰面上，凍結成冰。

　　許久之後。

　　玉殊和于歸走上前，玉殊嘆道：「天命難違，或許當年他沒有吸收蝴蝶骨的力量，便不會有今日之果。」

　　阿蕪如遭雷擊——蝴蝶骨是她給宋綾昭的，是她害了他……

　　玉殊搖頭：「此後千年，我會定居懷玉山，若有需要就來找我。」

　　于歸也紅了眼眶，蹲下身，手懸在半空，不知該替阿蕪擦去眼淚，還是理順她淩亂的髮絲。

　　此刻的阿蕪，已然心死如灰。

　　「若是無處可去，就回桃花殿吧，你的朋友快要痊癒了。」

　　見阿蕪毫無反應，于歸無奈搖頭，與玉殊轉身離開——或許，此刻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兩人離去不久，蒼傲雪山山主前來，沉聲道：「宋公子大義，我蒼傲雪山定會尋遍世間，若能尋得一縷殘魂，悉心滋養，或有轉世之機。」

　　阿蕪猛然擡頭，眼中閃過恨意，又很快歸於平靜，喃喃道：「明明是你們先破壞了虛海禁制，為什麼要這麼多人付出代價？為什麼死了是他？」

　　她的聲音低沉又沙啞。

　　「為什麼呢？」

　　蒼傲雪山山主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