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吩咐幾名藥童重新按照她的指示配藥，确保每一步都精準無誤。

　　幾人連忙應下，忙碌地開始挑選藥材、清洗、稱量。

　　一時間棚内藥香彌漫，炭火微微跳躍，映着銅壺中的藥液翻滾冒泡。

　　就在她專注地盯着藥爐，确認火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溫潤低沉，帶着幾分書卷氣。

　　“周姑娘，許久不見。”

　　周素微微一怔，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立着一名男子。

　　他一襲月白長衫，衣角随風輕揚，宛如山間雲霧缥缈，眉目清隽，氣質澄澈如玉，渾身上下透着幾分不染塵埃的疏朗。

　　鬓發被玉冠松松束起，袖口微垂，整個人仿若畫中人一般，淡然出塵，卻又帶着幾分世間書卷的溫雅氣息。

　　他就那樣靜靜站在那裡，任由熬藥的煙氣彌漫，将周遭的光影都染上一層薄霧。

　　此刻他的眼神，無法遮掩絲毫情緒。

　　那是一種極力克制的深情。

　　沈硯清看着她，指尖微微蜷縮，藏在寬袖之下。

　　明明眼底的情緒洶湧翻騰，可他卻沒有立刻上前，隻是靜靜地看着，仿佛這樣便能将她的身影深深刻入心底。

　　他曾以為，再見她不知是何年何月，亦或者這一生都無法再見。

　　可如今她站在這裡，近在咫尺。

　　呼吸可聞，聲音可聽。

　　那一刻，他喉間微微發緊，兇口仿佛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周姑娘......”

　　他又喚了一聲，聲音比方才更輕，卻更沉，帶着某種難以抑制的顫動。

　　周素望着他，眼底的錯愕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意：“沈公子，倒是巧了。”

　　沈硯清微微一怔，随即輕輕勾起唇角，笑意溫潤而克制：“是啊，巧極了。”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沈硯清低頭輕笑了一聲，笑意晦澀，仿佛歎息一般。

　　他看着周素，目光未曾移開半分，像是在細細打量，又像是在确認什麼。

　　他本以為，再見她，會有許多話要問。

　　可真正站在她面前時，卻發現，所有想問的話都成了無聲的沉默，隻剩下一個名字，一遍遍在心裡回響。

　　“沈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周素倒是率先開口，語氣不疾不徐地問。

　　上次見到沈硯清時，他已是奄奄一息，若非她及時出手，隻怕那一條命早已交代在這京城。

　　如今傷勢痊愈，按理來說，早該回去才對。

　　可她卻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他——

　　這場瘟疫過後，許多外地人早早避難離去，唯恐沾染晦氣，整個京城都冷清了不少。

　　沈硯清站在紛飛的藥煙中，神色微微一滞，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尴尬。

　　他當然是想再見周素一面。

　　自那日分别後，她的身影便如落在心湖的漣漪，層層蕩開，揮之不去。

　　他在京城等啊等，尋啊尋，總想着能再見她一次，哪怕隻是道一句簡單的告别，也好過無聲的分開。

　　他曾冒着被拒之門外的風險去侯府尋人。

　　可彼時侯府封鎖森嚴，門前沉寂，裡頭是瘟疫重災區，哪怕他敲了幾次門，都無人回應。

　　最終，他沒能見到她。

　　便想着，總不能白白留在京城，索性留下來等待科考。

　　卻不曾想，竟等來了陛下開恩科的消息。

　　陛下登基後，确有開恩科的機會。

　　但眼下瘟疫尚未徹底結束，朝野上下皆以為不會這麼快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