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寝宮外，宮燈映照在紅漆大門上，顯得有些陰森。

　　寝宮内燃着安神的龍涎香，可那沉靜的香氣也蓋不住空氣中的皿腥味與藥味交雜的味道，令人心頭發悶。

　　太後半靠在軟枕上，臉色灰敗，嘴唇發白，眼神渙散，顯然已經是彌留之際。

　　她的呼吸極為微弱，仿佛随時都會斷氣，但眼角卻透着一絲怨毒與不甘。

　　殿内跪了一地宮人，宮女們捂着嘴，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太監們更是低着頭，渾身發抖，似乎不敢直視這奄奄一息的太後。

　　君谌站在床榻前，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的情緒，他看着眼前這個曾經操控着整個宮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人，如今竟淪落至此，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麼。

　　周素站在一旁，視線掃過這些哭哭啼啼的人，挑了挑眉，心裡不禁泛起幾分疑惑。

　　這些人哭得很傷心，但......怎麼感覺不像是單純的悲痛，倒更像是夾雜着驚恐？

　　她又瞥了眼太後，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這位老祖宗當年手段狠辣，宮裡不知多少人是因她丢了命，如今她落到這步田地，竟然還有人為她哭得這麼真情實感？

　　可下一刻，她便察覺到端倪——這些人哭是哭，但跪在前頭的大太監和幾位年長宮女，眼裡卻并沒有多少真正的悲痛，反倒有一絲複雜的情緒......是畏懼，還是别的什麼？

　　“陛下......”

　　一個老嬷嬷顫巍巍地擡起頭，聲音沙啞而小心翼翼地說道：“太後她......怕是熬不過去了......”

　　她說着，眼眶一紅，低頭拭淚，旁邊的人也跟着哭得更兇了些。

　　君谌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隻是靜靜地看着太後，半晌，才微微彎下腰，語氣平靜道：“皇祖母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甚至帶着幾分溫和，若是旁人聽了，恐怕會誤以為他是真的在關心太後最後的遺言。

　　可周素站在旁邊，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蜷起，敲了敲床沿——這是一種極輕微的動作，若不是她站得近，恐怕根本察覺不到。

　　太後原本半閉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些，渾濁的目光努力聚焦，死死盯着面前的君谌，似乎想要看透什麼。

　　忽然，她像是驟然回神，眼底的恍惚散去幾分，嘴唇動了動，聲音極輕，卻透着一絲咬牙切齒的怨恨：“哀家......真的是小看你了。”

　　殿内一片死寂。

　　君谌依舊維持着彎腰的姿勢，神色不變，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仿佛對這句話毫不意外。

　　太後喘着氣，眼底的渾濁被一抹恨意撐開，她的手指顫抖着，像是想要抓住什麼，可半晌卻隻能無力地落在床褥上，聲音帶着不甘：“你竟然......竟然能忍到今日......”

　　她那雙曾經威嚴懾人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君谌，像是要将他剖開看個透徹。

　　周素站在一旁，眸光微閃。

　　這話聽起來......

　　像是對局勢徹底失控後的憤怒。

　　君谌這才終于有了動作，他微微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絲淡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皇祖母這是說的什麼話？”

　　他的語氣仍舊溫和，帶着幾分遺憾，甚至還透着些微的歎息：“孫兒自幼承蒙皇祖母教養，怎會讓皇祖母誤會至此？”

　　“住口！”太後幾乎是嘶聲厲喝，兇口劇烈起伏，像是被他這副模樣徹底激怒。

　　“裝......你就繼續裝......”她咬着牙，連聲音都帶着顫抖，“你既然能忍到如今......就說明，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