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11:你們欠的
熙和三年,除了女子可科舉入朝為官、遴選女官外,京城還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同劉家有姻親關系的塗氏一族,被牽扯入軍田空饷案中調查。
塗家之前也曾輝煌,如今雖還富裕,但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實在不多。
“爹!您得想想辦法啊!”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利用軍田吃空饷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别的大頭人家不查,偏偏逮着咱們塗家霍霍!”塗家老大跪在塗老爺子面前。
還有一件事他沒敢說,朝中開始整頓軍紀,别的人家都得到消息了,就他……一點消息沒收到。
塗家老大懷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在朝中得罪了人,可是想來想去,似乎沒有啊!
自從姑父劉茂去了,他們塗家行事特别低調。
塗老爺子已近花甲。
聞言,在軟枕椅中幽幽睜開了眼。
“三房……曾經的那個孩子,如今不是做了陛下身邊的女官嗎?讓人托她去打聽打聽消息。”
三房?
那個孩子?
塗家老大一愣,終于想起了很久遠的一件事。
“可是……那孩子應該不知道咱們同她的關系吧,這麼多年過去了,咱們找她……行嗎?”
“哼。”塗老爺子發出一聲冷嗤。
“知道不知道,她都是咱們塗家的種,既然不知道,那就告訴她,當年塗家給了她性命,如今塗家也不要她回報,讓她在陛下面前轉圜幾句。”
“她總不能,親眼看着自己的生父家族真的遭難。”
塗老爺子信誓旦旦。
塗家老大想了想,的确也是這個道理,如今劉家因為劉茂這個遭雷劈的肯定不行了,玉蟬要是想更往前,必須還得有家族支持。
孤臣,是走不遠的。
塗家有銀,玉婵有陛下的看重!
如此……若是運作得當,說不得還能化危難為機遇,讓塗家更上一層!
塗家老大當即帶着老三親自去了劉府。
劉茂死後,劉家分家,劉家大房分到了這一處府邸,其他幾房搬出去,空出來的院子,劉家大房的幾個兄弟剛好占了。
但後來劉玉婵做了女官,便也能跟兄長弟弟們一樣,得了一處單獨的院子。
而且,還是最好的那個。
沒人會對此置喙什麼,就連以前覺得她是累贅的父親母親,也對她親和多了。
得知塗家人來,最擔心的不是劉玉婵,而是劉家大房夫婦。
當了劉玉婵十幾年的父母,二人要說盡心實在談不上。
但畢竟養大了,如今劉玉婵有了出息,該是反哺他們的時候,塗家卻找上門。
什麼意思,還用想?
那必然是摘桃子來了!
劉家大房想着幹脆在劉玉婵下值前将人給打發回去,但塗家兄弟帶着目的,自然不肯走。
就在雙方扯皮的時候,劉玉婵一身女官服下了車轎。
她小小年紀,神情肅然。
往日的膽怯,在女帝身邊熏陶得早就沒了,連女帝她都敢侍奉左右,更遑論别人?
“六小姐!劉小姐回來了!”門房恭敬來迎。
劉玉婵大步從正門入内。
等到了花廳,管家滿頭大汗過來,想要拖延一刻。
但被劉玉婵目光掃了掃,管家眼中便露了怯。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劉玉婵站定開口。
管家擦擦汗。
如今整個府中雖還喊着老爺夫人大少爺之類,但誰不知道,其實最能當家拿主意的卻是這位以前絲毫不顯的六小姐。
“是、是塗家來人了,要見您,老爺夫人覺得他們是因為最近的空饷案來的,不想讓您摻和進去,所以……才讓老奴來攔一攔。”
“哦?塗家啊。”劉玉婵官服下的手微微攥了一下。
“既然來了,當然得去見見。”
劉玉婵發話,管家自不敢攔。
很快,劉玉婵來到花廳,正在扯皮的兩方見到她面色都有怔愣。
劉家大房夫婦狠狠看了管家一眼,嫌棄他做事不力。
而塗家兩兄弟,看到劉玉婵卻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
淺紫羅袍,衣襟上有鸾鳥紋,随着少女步伐自有一股清肅之氣。
目光朝着他們望來時,更讓二人差點忘了眼前的是個才十六出頭的後輩!
“二位,來尋本官?”劉玉婵對着父母親招呼後,自在随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用坐在主位,她在這,便已是主位。
“對、對。”塗家老大下意識賠笑了兩聲。
而塗家老三則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這個據說是自己女兒的人,好好好!女官啊,有出息,不愧是他塗茂的種!
“你就是婵姐兒?不錯不錯,果真沒有堕我塗家的臉面,婵姐兒可知道我是誰?”塗家老三自從命根沒了用,行事更是荒唐。
如今在劉玉婵面前,居然一點沒收斂。
劉家大房氣得臉色通紅:“你是誰?我家婵姐兒憑什麼要認識你,塗才,你三弟約莫又是喝醉了,趕緊帶着他回去。”
塗家老大也對三弟這個表現不大滿意,但不管怎樣,總得有人說出來。
老三說了,也省得他當這個壞人。
塗家老大對着二人拱手。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少女極清極淡的笑聲忽然傳入所有人耳中:“塗茂,塗家老三,沒了命根子的廢人,活生生打死兩個妾室的混球,你想要本官知道的是哪個身份?”
花廳猛然一靜。
劉家大房夫婦嘴巴張了張。
塗家老大呆愣在原地,而塗茂整張臉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後來惱羞成怒!
他猛然一摔茶杯,起身。
“還是說,你想讓本官知道的,是你對我娘親做的那些事?”劉玉婵擡起眼,眼底黑沉一片。
塗茂驟然對上她的視線,眼底的暴怒一下子被鎮住,他甚至,被那眼神中的寒意吓得往後退了半步。
“婵姐兒,你、你……”劉大夫人磕磕巴巴,不知道該怎麼問。
知道了?
婵姐兒怎麼會知道呢?
劉玉婵起身,對她點點頭,神情平和:“是,我早知道了,不過娘親是娘親,父親母親将玉蟬養大的恩情,玉蟬一直記着。”
“塗家大爺,”劉玉婵又看向塗才:“塗家落到這個地步,難道一點都沒有往本官身上想嗎?”
什、什麼?
塗才瞪大了眼。
劉玉婵微微一笑:“回去告訴塗老爺子,這份債,是你們塗家欠我娘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