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自己顯得有點用，回西啟的船是栩析找的。

　　錢是栩析給的。

　　別問他哪裡來的錢，好點四千年的大妖怪了，正規渠道弄點錢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一次，沒有什麼海宴，也沒有什麼篝火晚會。

　　夜裡，阿蕪和栩析萬俟的來到了甲闆上。

　　阿蕪在船舷上，看著天上的月亮。

　　道：「海上的月亮真美。」

　　栩析聞言擡頭看去，他道：「是很美。」

　　可是他們都知道，再美的月亮，也沒有他們見過的那場海上煙花絢麗。

　　那是阿蕪心中見過最美的場景。

　　有的事情，說出來會刺痛心臟。

　　他們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自從從虛海回來，阿蕪就少了些人氣，雖然說到底她也不算人。

　　阿蕪的話少得可憐，一天說不到兩句話。

　　栩析看著阿蕪的側臉，他能看出來，這才十幾天，阿蕪瘦了很多很多。

　　她別開臉，隨著她的目光看著月亮，看著她眼中湧現的淚花。

　　栩析知道，阿蕪又在想宋綾昭了。

　　他們的前半生，栩析沒有經歷過。

　　可他們的後半生，她是看在眼裡的。

　　現在他看阿蕪，隻有深深的心疼和心酸。

　　他問道：「阿蕪，我們準備去哪裡？」

　　阿蕪回神，淚花隨著眼眶落下，她別開看。

　　不想讓栩析看見她的模樣，可說話的聲音帶著厚重的鼻音。

　　「我想先去落別山看看，然後再去元州，看看要不要去中州，最後應該會定居元洲，亦或許會回雲暮城。」

　　她說完後，低下頭。

　　突然嗚咽的說道：「栩析，我沒有家了，這麼多地方可以去，卻沒有一個地方會為我點上一盞歸家的燈……」

　　栩析看著她蹲在甲闆上，情緒突然間崩潰。

　　這是栩析第一次見阿蕪這麼失控，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痛哭。

　　有人指指點點，想要上前，被栩析同一個眼神給逼了回去。

　　這一路上，阿蕪的雖然話少，但也是像一個人一樣，認認真真的活著。

　　她會吃飯，雖然說吃著吃著就開始乾嘔。

　　但是他還是會強迫自己吃下去。

　　她會給自己換上好看的衣服，甚至住在客棧時，會讓店小二在房間放上一束鮮花。

　　路過集市時，看見好看的東西，就是獃獃的盯著看很久，最後也會購買。

　　栩析知道，阿蕪每次發獃，都是想起了宋綾昭，亦或是想起她的家人。

　　但是這些東西，依舊無法掩蓋她身上的死氣沉沉。

　　栩析輕輕撫摸了阿蕪的頭髮，他其實想將她擁入懷中的。

　　但是他知道，不管他們出於什麼身份，都不合適。

　　他嘆了嘆氣：「阿蕪，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是一艘很大的商船，甲闆上出來賞月的人不少，

　　他看著阿蕪在自己的手腕上，咬出了一個又一個牙印，牙印

　　那夜過後，阿蕪又恢復了正常。

　　雖然她還是會常常發獃，但是那種反常的，在人群中大哭的情形再也沒出現過。

　　阿蕪帶著栩析來了梧州，他們隻在弦月城待了一晚上，她就帶著栩析來到了落別山。

　　落別山，是阿蕪一切開始的地方。

　　當年落敗的梨花，已經重新開花，這個時節還能看到上面細小的果子。

　　阿蕪摘了一個，輕輕咬了一口，果子很澀，不酸。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又酸又澀。

　　從前她想過，一切結束之後會隻剩下她一人，後來，她想，她會有很多朋友。

　　再後來，她的朋友都離開了，她想，她還有宋綾昭。

　　可現在……

　　他們找到了那座孤墳，祭拜之後便匆匆離開。

　　她幾乎帶著栩析走過她和栩析一路上所走過的路。

　　到了那間破落的驛棧時，阿蕪對栩析說起他們一起對付過的鬼嬰。

　　路過梧州時，會說起他們在這裡假成親的事。

　　除了有關於他們經歷的事情，阿蕪平時基本不開口。

　　栩析有些嚮往，他道：「那我可真嫉妒，我這一生平平無奇，好不容易出一次桃花殿，還被人算計了，背上一屁股的孽債。」

　　阿蕪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窗外的雲層。

　　看著天空刺眼的太陽。

　　「從前我不能見太陽，阿昭會把馬車的窗簾換成厚厚的蠶絲簾子，不會讓一絲陽光透進來，也不會悶不透氣。」

　　「馬車中也會墊上厚厚的墊子……」

　　阿蕪突然嗤笑：「其實那會兒阿昭和我都還是相互戒備的狀態，阿昭……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阿蕪說起這些事情的，目光變得深遠。

　　栩析看著隨意買的馬車，不過他們的馬車同樣墊著厚厚的墊子，沒有做到比宋綾昭還好，栩析有些懊惱。

　　其實栩析知道，阿蕪隻是想念宋綾昭了。

　　其實，栩析也很想宋綾昭。

　　回去的路很快，到達六合鎮時，栩析問阿蕪。

　　「阿蕪，對面那是懷玉山麼？」

　　阿蕪輕輕瞥了一眼後點點頭。

　　「那要不要去看看骨女和玉殊前輩？」

　　「不用了，玉殊前輩說了一年後再來，那我們便一年後再來。」

　　「行，到時候我還你給駕車。」

　　「好。」

　　元州城的大門前，城門前，掛起了厚重的白惆。

　　阿蕪一愣，心中湧現了不好的預感。

　　她道：「栩，我們快點進城。」